黑色的宝马x5直接开上了台阶,横在他们面前,动作如同火石电光。舒小慧站着并没有动,她不害怕,她知道那个人不可能伤害她。可贵人发出了一声骇叫,下意识的脱开她的手把她往前一推,而车还没有完全停住,众人的惊呼声中舒小慧往车身上跌去,尖利的刹车声中车子硬生生停住了。
舒小慧贴在车身上,没有被带着擦伤,她发现自己的脸刚好贴着罗洁爱尔的脸。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人下来,他和这车很相称,漂亮又嚣张。舒小慧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已经被抓着放进了车里,而那位贵人则倒在了地上。
卫淇奥满面怒色,关了车门发动车子,在人行道上直接倒车下去。车子开出市区在一个僻静处停下,他侧过身来捏住舒小慧的下巴:“你没事吧?”
舒小慧躲开他的手,冷淡道:“托你的福,手脚俱全。”
“你认为我会伤害你吗?”
舒小慧只看着车窗,她不想看他那琥珀一样的金色眼睛,沉默半响后轻轻摇头:“我知道你是因为他推我而生气。”
这话让卫淇奥又欣慰又难过,欣慰是她还是这样了解他,难过是她的语气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卫淇奥,你今晚破坏我的约会,他很有可能会娶我的。这样的男人不多,本市户口,有房子有稳定工作,离异无孩,很理想。”
“我也有房子有稳定工作,你想要什么户口我都可以给你;而且我还未婚,不更理想?”
“他不介意我不是处女呢。”
“他跟你见面时问这个?这样的人不嫁也罢。”卫淇奥冷笑一声“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同样不介意。”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夜色像海水一样慢慢的把世界吞没,鸟儿要归巢,人要回家,就连流浪狗这时也会寻找一个屋檐。
“卫淇奥,你想听真心话吗?”舒小慧看着玻璃外面,声音和车窗外一样暮色苍苍降临旷野,语气里的森冷和疲倦让卫淇奥有些害怕。但他还是要听,他知道伤疤必须要揭开、进行清理重新上药才能愈合;要不然将永远在硬痂下面腐烂,烂完肉烂骨头,变成坏疽到最后无药可救。
“当然。”他说。
“我很累,真的很累,我现在对生活的要求根本就不是幸福。”她的脸转过来了,直视着他,她的黑眼睛有了晶莹闪亮的光采,却是因为眼泪。
“我要的只是安静。你认为你可以给我幸福,可我要的根本不是幸福。”
看着她的眼泪滑过面颊,她的声音近于凄惨,是一个失败者的彻底求饶,而她曾经是那么的青春飞扬,骄傲自信。
她瘦得多么厉害!颈脖青筋突起,天气转暖她穿着半袖,手臂瘦得露了筋骨;她的眼睛大而无神,眼睛底下有着很重的紫色,这表明她的睡眠非常糟糕并且一直在生病。
“姐姐,我好像从没有给你带过来什么好事情对不对?”卫淇奥的声音苦涩“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想你好。”
舒小慧任眼泪斑驳:“我知道,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只是---只是---”她说不下去了,她哭得已经弓起了身子,把头埋进双臂之间。
“别哭了好不好?姐姐,我求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失望。”
“卫淇奥,我们最好不要见面了,要不然你和我、我们中间肯定有一个人要被毁掉的。”
“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他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害怕爸爸。我已经跟爸爸、跟所有的人都说了,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她看着他的脸,那么美丽的脸,那么美丽的眼睛。
“你以为我是害怕我自己吗?我已经是碎瓦片,无非就是再碎一点而已。可是你不行——我不想你被我毁掉,你真的很好,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你,也没有怪过你。我不想你变得和我现在一样。”
舒小慧有着某种想保护着他的意愿,她知道如果继续下去,他失去的并不是金钱地位这种外在东西;盘踞在她心里那有毒的兽已经夺走了她性格里美好的那一半:希望,信任,宽容,勇气;剩下的是黑暗和空虚里时时发作的歇斯底里。
她不要他也变成这样。
当她那天晚上看到他身边那个美丽女孩,年轻的肌肤细腻得看不出毛孔,会萌生那么可耻的嫉妒心和那么恶毒的仇恨,心里涌起强烈想毁掉他的欲望。舒小慧知道自己不但跌在泥坑里不想爬起来,并且还想把他一起拉进泥里滚一身烂泥巴。
我所有的愿望就是可以找到我所追求的人,然后,挖掉他的眼睛——当舒小慧第一次看到博尔赫斯的这句话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到一阵正中心怀的狂喜!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可怕?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里发烧一样的想着这句话?
他那双琥珀眼睛,何时起有了这么贪婪的想据为己有的狂热愿望?
舒小慧何尝在四年多里没有回忆过他那阳光满溢的眼睛;他蹲在她面前,好像一只十分乖觉的大狗,那么听她的话;自己总是用手去揉他的头发,有时用力大了把他推倒在地,他的眼睛水湿的,清透的,满是委屈,说姐姐你总是欺负人!
有一点一点的舍不得的心情在那年夏天就已经埋在她心里了,舍不得他走,舍不得他不出现,舍不得听不到他叫姐姐。
一边安慰自己我只是对他像对自己弟弟一样,一边忍不住的想这个弟弟要是一直在身边该多么好呢。
卫校长对自己的惩罚真的一点道理都没有吗?自己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难道自己不曾有过如果他真的不回美国就好了的念头吗?那个梦里的少年是谁?不是他吗?
他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自己的心跳没有加快吗?一边告诉自己不要把单纯的关系变质一边却又隐隐渴望着什么的不是自己吗?为什么走过球场都会停下来看?
就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能肯定的假想,那么在最不相关的时候、最困难的阶段里她却会做最荒唐的梦?
在梦里他拥抱着自己进入自己的身体,滚烫的羞耻却也阻止不了这春梦一次又一次出现!
这是她爱他最直接的证据。真是可耻,竟然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小快四岁的美丽少年;被他的父亲厌恶驱赶,却还一直恬不知耻的爱着他!
卫校长是对的,如果不是卫校长她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单纯的大姐姐,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有着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