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这里的七月是指农历七月,作为初秋,位于中国南部的著名沿海大城市此时已逐渐降温,不再是盛夏蒸笼似的闷热,天气开始凉爽,街旁的行道树郁郁葱葱的树冠间开始夹杂着黄色的枯叶,地上偶尔有落叶散落,行人迈过,便咔嚓一声踩碎。
清晨的空气总是比较清新,还沾着晨露的木芙蓉在道路旁的绿化带里,颤微微地张开花朵,吐露花蕊,一个早起的老人牵着一只雪白的摩萨耶大狗跑步经过,吸引了系着红领巾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学生们,他们吵吵闹闹蹦蹦跳跳的结伴往小学走去,道路上的汽车因此而行驶的很慢,街道开始拥堵。
卖早点的小摊前围着好几圈人,这里面既有上班族也有学生,既有公司老总也有保洁人员,在早饭面前,所有人抛开了平日里的身份,略带焦急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出锅。
夏羽双手捧着一份生煎包子从人群里挤出来,一边呵着热气,一边咬了一口先填填肚子。今天她上身穿了一件普通打底衫,外面套一件浅蓝色的薄毛衣,下身是干净的天蓝色牛仔裤,帆布鞋,黑色的直发披于肩后,走路微低着头,似乎专注于手中的生煎包,整个人文静隽秀,一种书卷气息迎面扑来。
吸引的路过的青年们都偷偷用眼神瞄看。
夏羽一直是个好孩子,从小学开始便上课专心听讲,认真做笔记,直到大学也没有改变,她课余的时间更多是待在学校的图书馆,而不是跟其他女生一起去唱K或者酒吧。
或者说,她在学校里基本上没有朋友,除了——
“嘿!早上好!”陶琪从后面赶上,一巴掌拍在夏羽的背上,差点把夏羽刚塞进嘴里的包子拍出来!
随后短发少女撒娇似的抱住夏羽的胳膊说:“今天起床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有有有!”夏羽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免得好友被啰嗦死。
“哈哈,今天终于看见你来上课了,半个月看不见你,打手机又不接,担心死我了!”陶琪撅着嘴说。
“我在家养了一段时间病,极度营养不良外加厌食症,出不了门,因为之前……”夏羽说到一半,突然愣了愣。
奇怪,因为之前什么?我为什么会生病了?怎么想不起来?
“之前怎么了,嗯?”陶琪睁着好奇的大眼睛。
“我……我忘了……”
“拜托!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什么叫你忘了?我又不是白痴!”短发少女气鼓鼓的说。
“琪琪,我是真的忘了,抱歉。”夏羽微皱着眉,一脸迷茫。
“那算啦,以后打电话一定要接哦!”眼看马上到各自的教室了,陶琪只得放弃追问,挥挥手说,“我去教室啦,拜拜~”
“好的!再见!”夏羽也挥挥手,随后又愣了一下,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
要我接电话是没问题啦,但是我的手机……在哪里?
古代汉语课上老师讲着文言文词语的用法,夏羽头一次在课上开了小差,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怪怪的,好像缺了什么。
先是自己半个月没有来上课,但是为什么没上课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然后是手机不见了,按理说不见了应该会立刻发现,但是好像这半个月里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还有昨天家里大扫除,爸爸从床底下找到的那个日记本。
一想到日记本,夏羽忍不住从背包里掏出这个粉色卡通外皮的硬皮本,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斜斜的写着“小羽的日记先生”几个大字。
这是她小学五年级时的日记本,那时候老师为了让同学们练习写作文,每天都要求写一篇日记。夏羽记得很清楚,当初对爸爸软磨硬泡了好久,爸爸才同意买的这个硬皮本。可是里面的内容,为什么现在的她看了会觉得背脊生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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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的日记先生》
2005年2月9日星期三晴
亲爱的日记先生:
今天是大年初一,家里有很多亲戚过来拜年,最让我开心的是阿林哥哥也来了,阿林哥哥陪我玩五子棋,全部都是我赢,他太笨了,我教了他好久他都学不会,一定是老师说的朽木不可雕也。
但是阿林哥哥也好温柔,今天有一个不认识的亲戚说我是没妈的孩子,虽然我嘴上没说,但是阿林哥哥看出来我生气了,所以下午趁亲戚跟爸爸说话的时候,阿林哥哥带着我用泥巴把他家的车子糊上了,哈哈,日记先生,你也觉得阿林哥哥很坏对不对,虽然做了坏事,可是我却很高兴呢,如果他能不走,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2005年6月18日星期六晴
亲爱的日记先生:
今天我膝盖受了伤,好疼,因为我傍晚出门帮爸爸买烟的时候掉进窨井里了。
那个井没有井盖,黑乎乎的,我一脚踩空掉了进去,撞到了膝盖和脚。周围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我,我在黑乎乎的井底坐着哭了好久,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幸好阿林哥哥救了我,但是阿林哥哥也吓坏了,抱着我不停的说,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我出来后没想太多,只顾着哭了,现在想起来,日记先生,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那里那么偏僻,一个行人都没有,阿林哥哥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呢?
2005年7月3日星期日阴
今天学校开了家长会,我期末成绩考的不理想,爸爸很生气,一整天都板着脸,我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哭了,爸爸最讨厌我哭了,为了不被爸爸讨厌,我只好躲在花园里的大树后偷偷哭。
阿林哥哥突然走过来安慰我,还刮我的鼻子说什么爱哭鬼长不高,我才不是爱哭鬼,我只是……我只是……讨厌!我就是爱哭鬼好了吧!长不高就长不高!阿林哥哥最讨厌了,明明知道我在伤心还逗我,哼,反正最后还不是屈服在了我眼泪之下,乖乖的去给我买冰欺凌!
日记先生,如果你能说话的话,请一定要帮我狠狠骂那个名叫苏林的家伙,让他知道本小姐可不是好惹的!哼!
2005年9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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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羽再次翻看了一遍以前的日记本,仍觉得一股阴冷从背后袭来,上面明明是她的笔迹,记叙的事情她也完全记得,但是,在她记忆力却从来没有过一个名叫苏林的哥哥!
过年在亲戚家车上糊泥巴的事情她的确做过,但是只是她一个人做的,而且事后还被夏爸打了屁股,掉窨井里的事情她至今仍记忆犹新,从那以后就患了幽闭恐惧症,但是当时并没有人来救她,是她自己哭了很久之后抓着井壁边缘的梯子自己爬上去的,虽然开家长会的事情已经记不住了,但想必也没有过苏林这样一个人物,不然从小至今,这么多件事情,她为什么会不记得呢?
那个苏林究竟是自己小时候臆想出来的一个玩伴呢,还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其实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呢?
如果是臆想出来的小伙伴,为什么日记里记叙的那么真实,甚至连日记中的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个哥哥究竟是怎么来的,但如果是真实的,为什么自己却没有记忆?而且,那个名叫苏林的人究竟去哪了?如果是真的,那他应该还在自己身边才对,因为日记的最后有这样一段话。
——苏林哥哥说,让我不要害怕,不要担心,他会一直陪着我,只要我出事他就会出现,他会守护我一辈子。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当做他对我的告白?其实……我也好喜欢他!
撇去最后一句话不谈,如果前面这个人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为什么自己现在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呢?他的人现在在哪里呢?
对了,我对半个月前的发生的事情一点回忆都没有,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关系?或者我得了健忘症?啊啊啊,好纠结啊……我要不要先去医院查查脑袋,或者去看看心理医生?
正在夏羽在课堂上烦恼的时候,让我们把视野滑过潮气蓬勃的校园,穿过川流不息的街道,定格在市中心距离西城区的一个狭窄小巷里。
在狭窄的小巷中段,地上有一支被踩烂的百合花,周围散落着一些白纸,名为刘慎的男人手里紧攥着几张沾着泥土的图纸,
“该死……”
蓦地,男人狠狠地把嘴边叼着的香烟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