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苏澜正在扎马步的时候,澜院里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只见那人身穿浅褐色短打,露出结实的肌肉,一张清俊的脸上满满都是让人心疼的委屈之色。
“你始乱终弃!”那人手指苏澜,声音中难得的带上一丝少年才有的稚嫩。
苏澜眼皮一抽,胡乱地摸一把香汗,凤眸一扫,青鱼马上识趣的去守在院门处望风。
“苏澜!你这负心的娘们,爷我为了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你却连着快一个月不来见爷。”那人硬是挤出一滴清泪,眉眼间都带上了失落,“说,你是不是有了新欢?”
苏澜扶额,不忍直视:“大哥哥,别闹了。”
莫非白轻咳一声,转眼又变回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微抿着唇,定定地看着苏澜,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苏澜有些尴尬的别开脸,耳侧的发丝贴在白暂的脖子上,看得莫非白有些心痒。
苏澜虽未看他,却是知道他的视线一直粘在她身上的。到底是个小姑娘,忍不住红着脸跺跺脚,轻叱道:“大哥哥看什么,这不是让旁人误会吗?”
莫非白不舍地收回目光,背着手解释道:“听你二哥说你在学武,看看你是不是这块料子。”
他一副无欲无求的高人做派,饶是苏澜也忍不住信了几分。
“那你怎么穿成这般便过来了,若是被红枣瞧见,我可不替你求情。”苏澜取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擦着汗。
“来教你学武还要穿着绫罗绸缎不成?”莫非白不解地问道。
苏澜小声嘀咕:“谁要你教了?”
莫非白耳聪目明,自然是听到了小姑娘的嘀咕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苏澜的脑袋,不出意外的惹来小姑娘一阵狠瞪。
“我家公子的功夫,就是十个青鱼也比不上。”越霖身着红衣,斜靠在一棵树旁,说罢,满脸嫌弃的看了莫非白一眼,似是恨铁不成钢般,道:“公子方才真是惨不忍睹吶,不成器。”
苏澜噗嗤一声,笑骂道:“好你个小厮,连主子都敢笑话,真不知大哥哥是怎么教的你。不过,大哥哥的功夫当真这般好?”
莫非白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任谁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都不会太开怀,他心中正思量着越霖接下来的去处。
大概是呆在他身边实在太悠闲了,做下属的怎能过得比主子还逍遥几分?
偏偏越霖这厮不会看人脸色,继续道:“公子这身衣物……啧!”
莫非白终于黑了脸,苏澜捂着肚子笑。
青鱼听到动静,急忙奔了过来,见到一身绯红的越霖,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是冷了几分,低声喝道:“你这登徒子,在郡主的院子里做什么!”
话说完,人已经冲到了越霖面前,越霖不紧不慢的往旁边一闪,仍不忘冲苏澜喊道:“郡主定要好好考虑,像我家公子这般的男子可不多了,过了这个村可没……啊!公子!”
莫非白淡定地收回手,苏澜目瞪口呆,摊上这般的主子也是心累。
“郡主,这人怎么处置?”青鱼揪着越霖的衣领,说道。
苏澜沉吟片刻,余光扫到莫非白身上的短打,脑中灵光一闪,笑得天真无害,道:“给他寻一件最丑的短打让他穿了,找画师画下来。”
越霖哀嚎一声,凄凉不已。
莫非白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补充道:“画好了便挂在他房中。”
青鱼拽着越霖走得那叫一个稳健。苏澜笑眯眯的目送她远去,才回头对莫非白说道:“大哥哥,明日一早你便过来吧,不过这身短打……咳!”
莫非白此刻只恨不得撕掉自己的衣服。
苏澜用完早膳,回澜院好生收拾了一番,带上红枣清晨刚做好的糕点与苏溪准备的礼物,坐上马车往安远侯府的方向而去。
她最近表现得好,两位嬷嬷一合计,便许了她一天假,苏澜想着在府中也是无事可做,便决定去安远侯府拜访一番。前两日苏溪已经派人送了信儿过去了,因此苏澜刚下马车,便看到元鸠与王嬷嬷清灵候在侯府门外。
苏澜笑着迎上前去,扶着元鸠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阿久怎么出来了?还怕你府上的人怠慢了我不成?”
因被苏澜拉着,元鸠也没有行礼,王嬷嬷要行礼,也被苏澜躲了过去:“嬷嬷不必多礼,今日安阳的身份可不是郡主。”
元鸠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祖父在里面等着郡主呢。”
苏澜哎呀一声,跺跺脚,嗔道:“阿久怎的不早说,老安远侯该怪我了。”
苏澜随元鸠一路进了正院,见一人端坐上座,手中托着一盏热茶,慢悠悠地吹着。苏澜知道这便是老安远侯了,心中微微诧异,按理说老安远侯也已近耳顺之龄,却丝毫不显老态。
“安阳见过老侯爷。”苏澜上前福身行礼道。
老安远侯乐呵呵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说道:“郡主身为皇室之后,怎能向老夫一个糟老头子行礼?若是皇上知道,保不准又得与老夫切磋一番了,老夫带兵打仗还成,耍嘴皮子可比不过皇上。”
说罢招呼下人给苏澜上了茶,又端了好些小姑娘爱吃的糕点。苏澜与元鸠坐在一处,命红枣将礼物交给侯府的管家,自己则就着糕点猛灌几口茶,方抬头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先前安阳在府中学才艺,听闻侯爷回京,也未能上门拜访,望侯爷莫要怪罪。”苏澜装摸做样地拱拱手,说道。
老安远侯爽朗一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道:“郡主不嫌弃我家阿久,老头儿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怪罪郡主?那日若不是郡主出手相助,阿久免不得又被欺负了去。阿久心思单纯,往后还望郡主多帮衬着些。”
那日湖边之事,元鸠回到侯府便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苏澜名声极差,这在京城并非什么秘密,他虽害怕连累了元鸠,却也知道除了苏澜,这京中根本无人愿意与元鸠为伍。对于后来人士,又是个会与自己抢亲事的娇娇小姐,贵女们自然不会对她多客气。元鸠心思单纯,是个不会算计的,若是气急了,总免不了动起手来。这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无疑是不好的。
王嬷嬷与他说苏澜与传言中似多有不符,他本想着改日亲自上门瞧瞧,却不想苏澜先他一步,来了侯府。光就她的行为举止与礼仪家教,便可看出端倪来。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再看她面容坦荡,便知传言有误。
苏澜与元鸠结交,虽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比起那些个心思歹毒的贵女来,到底好上许多。
苏澜心知老安远侯在试探她,当下也不隐瞒,直接了当道:“侯爷莫要说这话,安阳出手相助,的确存了自己的心思。眼下安阳在京中可谓孤立无援,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刻。阿久不擅算计,身份却不输其他贵女,安阳能放心结交她,也不用怕她别有用心,何况阿久也与安阳一般曾被人设计,不过同病相怜罢了。”
元鸠心中有些别扭,却见苏澜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双手,目光坚定道:“安阳若是将一人当成朋友,便是死也会护着她,侯爷尽管放心,有安阳一日,便不会让阿久被那些没眼力的欺负了去。”
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似是在寻思着什么一般。
老安远侯刚要说话,便见苏澜噗嗤一声笑道:“安阳若是斗不过那些贱丫头,便进宫寻了舅舅给安阳报仇去。”
元鸠也忍不住跟着苏澜咯咯而笑:“郡主这般可像极了那些被人教训了便要回家告状的纨绔。”
苏澜不以为耻,洋洋得意道:“谁让本郡主靠山大呢。”
老安远侯微微颔首,显然对苏澜的做法颇为赞同,君子报仇十年还说不晚呢,何必要在意方式,能成功便行,带兵打仗还说兵不厌诈呢。
“你与你父亲倒有几分相像,都是极聪明的人。老夫就不掺和你们两个小姑娘的事了,阿久带着郡主下去玩儿吧。”老安远侯挥挥手,重新坐回原来的位子,悠悠地抿一口茶。
元鸠欢呼一声,拖着苏澜便要往外跑。老安远侯在后面大喝:“仔细着些,莫要磕磕碰碰了哪儿。”
元鸠却是头也没回,显然是对此习以为常了。倒看得苏澜好一阵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