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没有和其他设计师一起回去,而是等待雒宁跟柯尔汇报完工作又折返回去,今夜她想陪着他。
雒宁岂会看不出来初雪对柯尔的情意,她听说初雪似乎是柯尔的初恋,又在门缝里看到初雪轻吻熟睡的柯尔的额头。
柯尔在梦里痛哭的时候,初雪正在平板电脑上看设计图。柯尔的哭声像个被什么东西逼到死角的小孩,恐惧而无助。初雪赶忙把他摇醒,眼睛通红,满脸都是泪。初雪伸出手想要抱住他,柯尔没有闪躲,像个受伤的小猫,颤抖着窝在她怀里。柯尔像在钉板上打了滚,像被锥子捣烂了血管,他的每个毛孔都在想念那个人,真的快痛死了。
他想找个出口,他如何才能逃生。
八卦小报把这一幕拍了下来,迅速加上惹眼的标题——“当红小鲜肉Eric与美女亲热镜头曝光”、“小鲜肉住院不忘风流Eric与美女整夜独处搂抱”,社交媒体迅速产生连锁反应,桃色通稿密密麻麻的铺满网络世界。
很快的,这位拥Eric入怀的美女的真实身份被扒出,圈内近期崭露头角的新晋设计师、Eric演唱会的服装造型总监、Eric的初恋女友。
这次的危机公关,柯尔没有听团队的话,而是在发了一条微博之后,大大方方在媒体的视线之下,牵着初雪出现在机场,坐上去往台湾的飞机度假。
这条微博的内容是:“这世上会不会有时光机?”配图是初雪趴在桌上睡着的照片,桌上放着纸和笔以及打样布料,看上去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当整个饭圈都在为你公布恋情炸开了锅的时候,你却搂着女朋友躲到台湾度假去了!”Emily给柯尔打电话一通抱怨。
“哈哈哈,怎么?要脱饭吗?”柯尔一手闲散的摇晃着甜甜的气泡酒,一手举着电话打趣她。一公布恋情就掉粉,这几乎是当红偶像小生公布恋情之后的必由之路了。
“什么!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总之我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Emily的语气很严肃,脱饭对于死忠粉来说是一种侮辱:“我只关心哥哥幸福吗?哥哥真的喜欢她吗?”
“嗯。”因为柯尔的语气和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平静的让Emily有点不能确定他的心意。
“哈,那就好。听说她是你的初恋?那应该不会差吧……”Emily这话带着点小醋意,但更多的是希冀。
“呵呵,那时候还小啊,不懂什么是爱情。”柯尔一饮而尽,凡是酒,即使再甜,后味也有稍许酸苦。
懂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总之,幸福就好……”Emily的声音颤抖的特别厉害:“从你刚出道的时候就开始追你,看着你一步步立业,也想看着你一点点成家。”
柯尔怔住了,成家?谈何容易。家可是有家人的地方啊。
“我要跟我新嫂嫂说话。”Emily抹着眼泪,有些撒娇的向柯尔发号施令。
“不要,你要跟她说什么?”柯尔立马回神,顽皮的跟她作对。
“不告诉你,我只对我新嫂嫂说。”Emily急了,又哭喊起来。
“好好好。”柯尔叫初雪过来,开启免提,自己假装走开,捂着嘴在旁边偷听。
“呜……”柯尔没想到Emily听到初雪的声音直接放声大哭:“我们哥哥他……他其实很怕一个人,你可千万不要离开他;他很重感情,你也千万不要辜负他。他胃不好,你要看着他不要让他乱吃东西,还要负责做好吃又有营养的东西,他太瘦了,把他养胖一点。他有时候工作很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你不要怪他……”
Emily最后直接嚎啕大哭的捶胸顿足:“哇……呜呜呜……我们哥哥,他是我们的全世界,全世界都被你偷走了,哎呦!哎呦!好气哦!气死了!呜……我才不管什么初恋不初恋,你要是胆敢对不起他,我真的会冲过去杀了你……”
初雪无语的笑着。其实她很惊讶柯尔怎么会闪电般的跟她在一起,毕竟他心里的人并不是她,这个她是知道的。可即便她只是柯尔危机公关的一种手段,她也愿意像Emily说的,为他洗手做羹汤。
虽然假期很短,但却有久违的舒适感。早上柯尔和初雪去市场上淘些新鲜的海货做菜,忙活累了柯尔就牵着初雪随意躺在屋前的地板上睡过去,台湾气候温暖湿润,一直睡着也不会冷,有时候两人一觉醒来就傍晚了。
傍晚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去台北的夜市,又是没完没了的吃吃喝喝。虽然旁边有女伴,但还是会有嗲声嗲气过来搭讪的台妹。柯尔反而显得没有初雪大方,每次都急急忙忙的澄清自己有女友。偶尔被台湾粉丝认出来,合照签名什么的,柯尔大部分时候都会答应。
夜生活开始之后,两个人会找个安静酒吧。柯尔有时候觉得酒吧的音乐好听,就会跟DJ聊天;有时候喝到难喝的酒,还会使坏的哄骗初雪喝。
初雪瞒着柯尔把他的名字纹在脚踝上,结果痛的走不动路,只好打电话向柯尔求救。柯尔笑的前仰后合,背着她沿着海边一直走。
“你真的喜欢我吗?”初雪趴在柯尔耳边问,从公布恋情到现在,柯尔其实还没明确的说过喜欢。
“嗯。”柯尔的回答并没有犹豫,但始终也不是那两个字。
“你……别再想着嘉运哥的事了,那不怪你。”初雪从关筠那里听说了嘉运的事。她说的很小心,生怕柯尔刚刚愈合一点的伤口又绷出血来。
柯尔沉默了很久:“你知道吗,其实他当年也很喜欢你,所以我其实……唔……其实我不敢……”
初雪连忙抱紧他:“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没有人可以夺走别人的命运,这一切都是你的。我是,偶像的荣耀也是。那只是意外。”
柯尔再没有回话,直到晚上初雪快睡着的时候,他蜷缩着问:“所以,我不是小偷,也不会受到惩罚吗?”
“当然不会,你每一寸的幸福都是你应得的,我会和你一起守护。”初雪说的信誓旦旦,那时那刻她也当然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柯尔出道这些年,初雪刻意的不去关注娱乐圈,但他的信息有时还是会穿过层层滤网进入她的视线。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情感,但柯尔作为新人的努力,作为偶像的担当,当然还有作为歌手的专业,作为明星的帅气,都让初雪比以前更加爱他。初雪坚定的起誓,似乎就真的打算要跟他天长地久。
柯尔度假回来就开了第一场个人演唱会。关筠抱着嘟嘟在贵宾席看表演,雒宁和初雪在后台忙的脚不点地。
换场只有几十秒的时间,初雪在后台把衣服帮柯尔撑好,左手拉开前一套服装,右手就插到了新服装里。柯尔一边换衣服,化妆师一边给他补妆,雒宁现在已经能看出化妆师的需求了,按顺序及时递上化妆品和其他需要的工具。
柯尔再次冲到后台的时候台上是嘉宾在表演,他有五分钟休息时间。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水之后,笑呵呵的把女性工作人员全都支出去,自己换上最后一套服装。
这本没有什么不对劲,但雒宁没想到的是,连初雪也被支了出来。雒宁还来不及细想,柯尔已经火速换好衣服,她就赶紧摸着柯尔的裤腰去别耳返、挂耳机了。
柯尔换上最后一套衣服进行Talk环节时,嘟嘟在贵宾席前蹦蹦跳跳的欢呼,扯着嗓子喊:“柯尔哥哥!柯尔哥哥!”
小孩子稚嫩尖锐的声音一瞬间穿破音乐停下的舞台,引得全场哄笑,柯尔临时决定把嘟嘟抱上台来,随便问了他一些可爱的问题。
这环节没有写在节目单里,粉丝也是第一次看见柯尔和小孩子互动的样子,柯尔柔和如水的眸子看着嘟嘟更加慈爱宽容,柯尔的临时起意反而带来了粉丝积极的回应。
就在柯尔抱着嘟嘟在台上互动时,关筠接到了锦亿达集团的短信,许浩坤下午送进急救室,现在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
嘟嘟下台之后,柯尔结束Talk环节,准备演唱最后一首歌了:“时间过得很快,要到说再见的时刻了。最后一首歌叫离别那年,是我第一张正式EP的主打歌。出道这么久,谢谢大家的陪伴,虽然我们今晚说了再见,但我们的明天永远不说再见。”
工作人员给柯尔递上一把木质吉他:“好的谢谢。嗯……这是我当年在高中校庆上弹过的吉他,老古董了。重新编曲的吉他版离别那年,送给大家,希望大家会喜欢。”
出道饭本来还矜持的啜泣着,一看到那把吉他泪水就决堤了,一边卖力应援一边放声大哭。
那把吉他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柯尔出道前以及早期的VCR中,老饭们都知道这是柯尔从高中用到现在,从中国带到韩国,又从韩国带回来的吉他。
柯尔手指微微颤抖,拨响它的一瞬间,泪水也涌了出来。这其实不是他的吉他,这是嘉运的吉他。
柯尔把自己的吉他留在了哥哥的坟墓里,而把哥哥的吉他背在了自己的肩上,也是把哥哥的梦想担在了自己肩上,他无法让他活过来,就只能努力活成他的样子。
柯尔把吉他拿上来,是想让嘉运看看今晚的舞台。他抱着这把吉他,就像搂着哥哥的肩膀。
今天的舞台,是我的,也是你的,你还喜欢吗,嘉运哥。
柯尔演出结束下台心情还是不能平复,他紧紧的握着吉他,在后台和工作人员一起又哭又笑。本来说好请大家聚餐庆功,可接到关筠的电话就独自离开了。临走前嘱咐雒宁帮他照顾好大家。
雒宁看着柯尔头也不回的背影,又看看想要追上去却望而却步的初雪,雒宁心里抱着侥幸,也许这段恋情只是一场公关。她又自责又迷茫,想要问初雪的话始终也没有问出口,她没有资格过问他们的感情,她只是一个小助理而已。
柯尔赶到病房时,许浩坤已经奄奄一息了,但看到柯尔却惊喜的睁大眼睛,目光如炬。
柯尔恭敬的鞠躬,撇清关系:“许总,我是柯尔。嘉运,是我哥哥。”
许浩坤的目光迅速暗淡下来:“哦,我知道你,你们两个长得可真像啊。他,在哪里?怎么不来见我?他还恨我,对吗?”
“也许你很快就能见到他,如果人死后会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的话。”
秘书支开了所有人,柯尔给垂危的老人讲了那个他日夜思念却不得不忍痛割爱的儿子的事。讲了他从小到大是如何聪明、如何招老师同学喜爱,讲了他第一次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讲话、讲了他收到的像雪片一样的小情书,讲了他唱歌非常好听、讲了他既会攀岩又会潜水。
“啊对了,他还会开船呢。我们在韩国的时候,同学们偶尔一起去海边租游艇开Party。哥不爱玩游艇,他总会带着我开快艇。不过他还是开起车来最帅,他开的又酷又稳,单手倒车的时候、斜眼挑眉看后视镜的时候,甚至会引来路边的姑娘拍照。连教我们舞蹈的老师都说,他是天生的巨星。他的车技那么好,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就……”
柯尔狠狠的咽吐沫,想要压制住喉咙里不断上涌的血腥味,心痛得就像被掏了个大窟窿。他不敢说,他实在难以启齿,那天本来去机场接父母的应该是他自己,可就是因为头天晚上任性的跑去喝闷酒,第二天一早醉的不省人事,哥哥只好代他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这是他的秘密、他的脆弱、他的悔恨、他的耻辱。
许浩坤剧烈的喘气和咳嗽,挣扎着说:“他葬在哪里?”
“他……那天的连环车祸里有一辆油罐车,所以发生了很大的爆炸,我赶到的时候他早已粉身碎骨。”
许浩坤突然从痛哭变成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臭小子,临走的时候我抓着你的肩膀说叫你死都不要回来,你还真的……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可怜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许浩坤在最后一刻让关筠修改了遗嘱,他把万贯家产全部捐给了由柯尔发起的公益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