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珑把怒气冲冲的周妈妈扶到沙发上坐下，一边安慰着：“老妈，别着急别着急。”一边示意李唯涛赶紧拨电话。
电话很快拨通了，李唯涛开门见山：“嫂子，听妈说养鹿场死了一批鹿？”
“唉呀妈呀，可不咋地。死了不老少啊，可把俺们愁死了。”嫂子大大咧咧的嗓门里透着疲惫。
“那现在什么个情况？知道是什么病不？”李唯涛着急道。
“从县上请了专家过来看了。没事，没啥大事。大兄弟，你让俺妈放心哈，没啥大事。上午俺妈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跟你哥忙着，也没跟她说的很清楚。你转告下哈。让他们都放心。”
放下电话，周妈妈正瞪着灯泡般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李唯涛赶紧汇报：“俩妈，放心，嫂子说了没啥大事！专家都看过了。”
“真的没事？”周妈妈依然盯着女婿。
“真没事！本来生病也是正常事嘛。特意请了县上的专家看了，真没事。”李唯涛眼睛穿梭在婆婆妈妈中间。
“哎呀，老妈，白担心了不是？这明明就没事嘛，看你们俩这吵的。白吵了不是。”周玲珑看着依然气鼓鼓的俩老太，拿出杀手锏，“老妈，我饿了。”
果然，周妈妈一听这话，立刻收了怒气，醒悟过来，“哎呦，今天这么一折腾忘了做饭了。肚子里的宝宝可受不了啊。”边说边急冲冲的去厨房。走到半路，又停转住脚步，“涛涛啊，等下你把那借条给我保管！”
“啊？借条？”李唯涛讶异道。
“恩。就那四十万的借条啊！”周妈妈更诧异。
李唯涛的脑子拼命转着，使劲搜索着“借条”这个关键词，一抬头，却正看到玲珑在使劲的朝自己做着鬼脸。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怎么应对了，“哦，行老妈，我这就去拿。”
这边周妈妈一走开，周玲珑就拉住他进了房间。
“搞什么鬼啊。什么时候还有借条啦？”房门一关，李唯涛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唉。还不是当时你哥借钱的时候，我老妈死活要他们打个借条。后来，钱借走了，老妈问我，我就糊弄说借条快递过来了，在我柜子里收着呢。”
“你这慌撒的！那现在怎么办？哪来的借条啊？我本来就觉得亏欠大哥的，这借四十万，还跟在屁股后头要借条，自家兄弟倒弄的不信任似得。要我说，你妈也是的，都是一家人非要什么借条啊。”李唯涛着急的“砸吧”嘴巴。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怎么就不要借条啦？你跟你哥嫂是一家，我妈跟他们什么关系啊？扯得上一家人的关系吗？本来借钱就是看的你的面子，现在钱借走了，要个借条不应该吗？”周玲珑也有点发怒。
“别着急别着急，你这一着急咱宝贝也跟着着急。刚我说错了，我是着急这借条到哪弄去啊。要不我给写一张得了。”李唯涛脑筋动的挺快。
“你写？！你写有个屁用啊。又不是你借的，是你大哥借的，你写个借条算怎么回事儿啊。再说了你写你李唯涛借我妈的钱，那不等于我借我妈的钱啦？那还还个屁啊。我妈那么精明，莫非连这个账都算不过来啊？”周玲珑本来今天下午在公司肚子就有点胀痛，本想回来好好休息一下，结果一进门就遇到家里吵成一锅粥，此刻，又觉得胀痛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不免烦躁得连连爆粗。
“那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电话我哥，让他写一张过来？可是这时间也来不及啊。”李唯涛一筹莫展。
“真够呛的！拿白纸跟油笔来！”周玲珑命令道，
“干啥？不是说我写不行吗？干嘛啊？”李唯涛嘴里嘟哝着却也丝毫不敢怠慢，很快拿来了纸笔。
“你用你大哥的名义给咱们写张借条。款项就写四十万。对了，字写的丑点。”
李唯涛乖乖的坐下，开写。嘴里仍在咕哝着：“这不骗人吗？”
周玲珑恨不得拿根针把那嘴巴缝住，“骗人？我想骗人吗？而且还是骗自己的亲妈？不骗人，那你倒是想个辙啊。”周玲珑嘴里噼里啪啦的说着，双手却不自禁的摸着肚子：这什么情况？怀孕时候肚子胀痛意味着什么呢？本来家里的俩老太应该最有发言权的，可是此刻俩人逗得跟乌鸡似得，周玲珑也就灭了询问的心思。只是自我安慰道：怀孕十个月，这么漫长的日子，肚子偶有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这边刚把借条写好，收好，房门却被敲响了，婆婆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跑了进来。
“咋了？妈？”李唯涛问道。
“涛哇，刚你大嫂真说没事啊？还是……”婆婆看了看儿媳，欲言又止。
“真没事儿。大嫂说已经找到病症了。会有点损失，但是不会影响很大的。”
“真的？不是骗你丈母娘的？”婆婆又看了看儿媳，小心翼翼的低语道。
周玲珑坐在床上摸着肚子，没有看那母子。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老太太有被虐强迫症啊？都说了没事了，她还在那七想八想个没完。
“大嫂说当时她正跟哥忙着，也没跟你说的很清楚。你当时肯定是听岔了。没事的没事的哦。”李唯涛安慰道。
“那就好。真是我听岔啦？你瞅瞅，弄这么大事。唉，真是的。”婆婆叹了口气，又拿眼角瞥了瞥儿媳，拉了拉儿子的胳膊，“涛哇，你来，妈跟你说句话。”
李唯涛跟着李母来到阳台，却见抬起手背狠狠的擦了把眼泪，“涛哇，妈委屈啊。”
李唯涛一惊，赶紧一手抓住母亲的手，一手给她拭泪，“怎么了这是？你赶紧说！”
“你说说哈，今天一听鹿场死了好多鹿，你丈母娘啊没一句安慰的话，上来就质问我啊，说我跟你哥坑你们的钱啊。你说……”婆婆擦掉又掉下来的眼泪，哽咽着说：“你说……我坑了吗？……你哥坑了吗？……”
可是眼泪擦完了，新的又跑出来。它们争先恐后的滚滚而下，它们碾压过母亲布满皱褶的脸上又一路滴落到衣服上、地上。在泪水的冲刷下，这张脸显得尤为苍老。李唯涛不由得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变得这么苍老了呢？作为儿子，居然没注意到。
心里布满愧疚的同时，又有阵阵心痛袭来。他扶住母亲抖动的肩膀，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妈，我丈母娘她这么说是过分了，她也是心急不是？”心里却抱怨着周妈妈说话太刻薄。
“她心急？她心急有我心急啊？再心急也不能这么说话不是？我们成什么了？强盗还是骗子啊？”母亲却不理会儿子和稀泥的处理方式，她越说越激动，“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是骗子，那钱也要她自己乐意拿出来不是？当初她为啥拿出那些钱来啊？还不是谋划着这是一块肥肉，想着上来啃一口吗？要不，就她能那么好心？我呸！”婆婆说着朝地上啐了一口。
“妈，妈，妈，您这个话不好讲的。她，她，她……”李唯涛结巴着不知怎么表达。
门却在这个时候“哗啦”一下被拉开了。周妈妈冷着脸站在门后，“李唯涛，你说下去啊，继续说啊。她她她什么？你们母子继续说，我听着。”周妈妈两手抱住胸前，冷冷的看着阳台上的母子俩。
坏了，这是被听到了。李唯涛不禁心里暗暗叫苦，正不知如何解释，婆婆却一挺胸站了出来，“是我说的！怎么着？涛哇，这个话我下午就跟她说过一遍，我不怕再说第三遍，你就是看着这鹿场是个肥肉，想着来分块肉吃！”婆婆昂首挺胸，头仰得高高的，似乎是正义的化身。
周妈妈冷冷的看着她，正想开口，身后却传来女儿的声音，“妈，你这话就不恰当了。怎么就看着是块肥肉啦？怎么就想分肉吃了？您应该还没忘记吧，当初为了这借款，我跟李唯涛差点离婚了。结果怎么样的？要不是我妈找娘家亲戚借，这笔钱到哪里凑得起去？你难道真要看到你儿子去借高利贷，儿子儿媳离婚才好？大概这样你才觉得我们没有惦记上你们家的那块肥肉吧？”周玲珑一回家就遇到这糟心事，又听得婆婆这么把自己的好心当驴肝肺，说出这种过分的话来，不禁想起上次世界大战时婆婆凶悍的样子，一时居然没管住自己的嘴巴。
这里婆婆尚没接话，李唯涛却接上了话茬：“媳妇，你这话说的……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再说了，那可是我亲妈，你亲婆婆，怎么就希望我们去借上高利贷，怎么就盼着我们离婚呢。”
“嘿嘿！人心隔肚皮！有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更何况别人？既然我妈都能惦记上你们家那块肥肉，你妈怎么就不能……”
话未说完，就听得一声大喝：“周玲珑！不要太过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