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皇朝的皇宫并不似另外两朝一般兴土木之盛,极尽奢华,但占地广阔却是三朝之最!
皇宫内偏僻的一角有一处大院,院内假山林立,小桥流水,深幽静谧。
院里的抄手游廊前有一方半亩大的池塘,池塘内漂浮着几缕浮萍,天色有些阴沉,池塘内时不时跳起几位肥鲤。
白衣胜雪的公子李承睿座在池塘前垂钓,白面无须的男子厉绝阳和虎背熊腰的汉子白赤侯站在游廊间的甬道上。
厉绝阳双手下垂,脸色略显惨白,毕恭毕敬轻声道:“太子殿下,上鼎轩内茶房有蚍蜉的谍子照看,煮茶,出茶并无纰漏,应是上茶具之时被高手悄然下毒。毒名‘点阴’,此毒出自西耀万毒鬼佬之手,中毒者一年后方才发作,发作时浑身发热,如同死于风寒。那对老小刺客是十大杀手中排名第三的‘琵琶行’!”
南平皇朝的一国储君,当朝太子李乘睿盯着鱼竿,面色略显阴沉道:“厉绝阳,为何有人想行刺大都督的女儿?”
一身阴冷的白面男人听到大都督三个字时,头低的更深了几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示对这位天下间有赫赫威名的绝代名将的尊重,小心翼翼道:“前些日子,民间有风言风语传道郭家小姐会嫁入皇宫做太子储妃。”
太子李乘睿皱了皱眉,俊秀的脸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冰冷道:“这传闻来的很是凑巧,流言刚传出来就有人来刺杀?”
大都督郭仪在当今天子心中的地位如何,整个南平皇朝里没有人不清楚,郭家就这一个独女,想想若是刺客得手,哪怕只是一丝丝的假想,历绝阳浑身上下仍旧泛起一阵冰冷寒意,道:“奴才会彻查清楚。”
太子李乘睿抬手揉了揉一直紧锁的眉头,略带一丝疑惑,轻声道:“为何下的毒是‘点阴’?他们想毒的只是郭家丫头?”
历绝阳心中一凛,刺杀发生后‘蚍蜉’内的智囊已就里面可追查的蛛丝马迹一一会案列出,其中最为可疑的就是这两路刺客究竟是否为一路人马,为何会下毒‘点阴’这个一年后才会发作的毒物,到底想刺杀对象是何人?毕竟那壶下了毒的茶倒的不是一人杯中,只是自己的小主人在如此短的时日里就能察觉到这关键的可疑之处,这位南平皇朝内最大谍报处的执掌者心中不觉更多了几分敬畏。
太子李乘睿没有等此时心中早已如履薄冰的历绝阳回声,平静道:“此次‘蚍蜉’竟然没丝毫谍报上报,历公公,你所掌‘蚍蜉’左须一路看来也不甚干净了!”
湖面吹过一阵凉风,有些凉人身。
历绝阳面色愈发惨白,觉得这阵凉风吹过更多凉的心头,沉声道:“太子殿下,属下三日之内必定清洗干净后再前来领罪.”说完便悄然退下。
伸手缕了缕被风吹散了一丝头发,南平皇朝的太子殿下目无表情,紧紧盯着湖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悄然不语的白赤候看了眼远历绝阳远去的背影,想了想道:“太子殿下,方东南救李姑娘之时所施展的步法应该是三元斗罡步里的下元人罡步,不过有形无神,只得皮毛。”
太子李乘睿摆了摆手,平静道:“你无须多疑,夏凡丁曾与齐云山四御宫的紫薇真人对赌棋艺,赢了他的两招步法,这事虽不是天下皆知,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事,方东南能习得这步法也不足以为奇。倒是东宁皇室端木泽鹏一旁的老仆你可看出深浅?”
白赤候一脸慎重道:“一身气息收敛如同常人,丝毫看不出深浅,境界犹在我之上!应当是那位十八岁既入人觉界后境界一直凝滞不前,直至六十岁时居然入地藏界的端木然!”
太子李乘睿点了点头,道:“这位端木然前辈本就是东宁皇室的一支偏亲,年少之时便已显露其天纵之资,十八岁时入人觉界,被称为近百年江湖中年纪最轻入一品人觉界的宗师,当时皇室曾寄予厚望。东宁皇帝亲自为他挑选了一门亲事赐婚,可这位端木前辈竟然当朝抗旨,虽说东宁皇帝没有怪罪下来,可事后这位被东宁皇室十分看重的年轻天才被宗人府逐出家门。这位离家游荡四十年间杳无音讯,近六十岁时返回东宁当日一举突破一品人觉界,入了地藏界!当真是位奇人。”
白赤候微微感触道:“武道一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位入界高手四十余年间实力不增不减已是难得一见,可这位前辈却能在古稀之年,一身筋骨,气血等皆不在巅峰之时又拔高一界,当真是罕见!”
太子李乘睿起身,走到屋外,轻声道:“虽属罕见,终归是看到了尽头,倒是方东南让我更加好奇,这个能被转世罗汉看中的小子到底能走到何处?
白赤侯微微一愣,只是一个寻常少年,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会对他上心,虽说棋艺术不凡,可毕竟只是一个不会一丝武艺的平常少年。就算有些际遇不凡,也不至于如何惊世骇俗,要知道这世间的天才也不少,可任何珍贵不凡的小树苗,在成为参天大树之前,也就是只是棵小树苗,如不被呵护好,终归只是会夭折!既然太子殿下如此上心,外表凶猛,其实心细如发的白赤侯心中不禁暗暗记住了方东南三个字,也多了一丝好奇。
皇太子殿下想了想在茶楼中看见的木泽鹏,想起他神神秘秘的拉自己入伙做局,想起他大大咧咧准备拍在自己肩头的一巴掌,心情莫名有些舒畅,微微扬起了嘴角,道:“这位东宁皇朝的公子哥只叫自己木泽鹏,隐瞒了他端木的姓氏,看来是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既然他不愿意叫破,你就暗中派些人看在他身旁吧,东宁皇朝就仅存那一位亲王了,本宫不希望他的公子在我南平皇朝里出了任何一点小闪失!”
白赤侯面色一紧,恭敬应下。
晴空万里之间的天色传来一阵闷雷声,很快伴随着徐徐出来的凉风天空中飘来几朵乌云,天色渐暗。
太子李乘睿抬头看了看天色,喃喃自语,轻声道:“这是要下雨了吗?”
......
翌日清晨早早醒来的方东南就匆匆赶去渡乘寺,唯恐又被他们拉出去干些闲事,只剩三日功夫就要开始大会试,方东南可不想再耽误功夫。
进了渡乘寺后恰好见到戒嗔和尚做完农活,被他笑着带到小湖旁。
被称为托塔罗汉转世的老和尚掬了一捧水洗面,净手,不急不忙。
方东南抽空仔细打量了下这位被称作托塔罗汉转世的高人,虽是近百岁的高龄却仍是精神矍铄,丝毫不见老态,相貌也无任何出奇之处,仅仅只是肤色黝黑而已,若不是光头,僧衣就和平常的农家老汉没半分区别。
戒嗔和尚已洗弄完毕,见他看着自己出神,知道他的心思,和蔼一笑道:“老和尚在这座庙中念经拜佛九十余载,闲了得空就是打理这庙里的菜圃,从未有任何出奇之处,十二岁那年在那塔下小憩后开了天窍,于梦中得了托塔罗汉的修行功法,修了八十年,到今日仍未觉得有何出奇之处。这一世为人,念经诵佛,打理菜圃,老和尚这些年间日日如此,觉得很是合心意,至于修了这功法,能做何事,该做何事,从未想过,也不去想过,本就只是一个老和尚而已!”
方东南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道:“被大师一说,一位罗汉尊者也显得不过如此了?”
戒嗔和尚哈哈一笑,应道:“不过如此!”
方东南满心钦佩道:“孰轻孰重,自在人心!”
戒嗔和尚收起笑容,突然伸出两指搭在方东南的脉搏上,一炷香后收手,脸上略显疑惑,有一丝凝重道:“方施主可是服过何种天材地宝?老衲观施主身体每日都有微微些许长胖,却不属常态,方才搭脉间又察觉施主体内有股磅礴的内力,但又只是充盈在肌肤表体之上,如此下去,施主不出一月就要被这股内力爆体而亡!”
方东南听了后心中一震!
这才想起难怪小画眉说自己来上京府后变得胖了些,再想到前日里自己体内的异样,心中一片释然。
当时还误以为是黑棒的缘故,当下便把在显灵山上的种种事也不加隐瞒一一道出,但却隐瞒了黑棒一事,倒不是信不过这位,只是心底隐隐觉得说了也应是徒增些烦恼而已。
戒嗔和尚沉思片刻后感叹道:“可这般天材地宝所含灵力若没有好的功法配合却不是常人能全盘接纳的,能占七成已是叨天之幸,似施主这般全然不会内功心法,宝物内的灵力充斥体内后却又无法被消纳,只得斥满肌肤表面,对于施主来说有好有坏。
坏的是若不能寻得一门高深心法去化这股内力,早晚都会被爆体而亡,可好处却是当这股内力布满肌肤表体之时,无形中如同被淬体过一次,以后若是习武,当事半功倍不说,除去淬体灵力,多余的灵力如机缘得当,可占九成!
如此先例从未见任何典籍上有过记载,应当是没有人得这般天大的造化后还不用内功心法拼命把这股内力化为己有,可小施主你偏偏不会修行,看来一切皆是缘法二字!”
方东南心中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在南览库中和余家二少的随从熊炎对拳后自己却能安然无恙!听这位口气好像这要命的事倒是一件幸事了!
方东南不由福至心头,长揖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