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听说没有,最近好像各地方都在闹瘟疫啊,那架势好像挺严重。”
电梯里,两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窃窃私语,谈论她们所知道的小道消息。其中一个脸上都是浓重的胭脂气息,远看都能看到皮肤上有一层厚厚的粉底,嘴唇涂着鲜红的口红,好像摸上去就能有浓重的巴掌印,衣着名牌迪奥,肩上背着爱马仕包包,着装气质也是这栋楼里有点身份的人物。而另一个却文文弱弱的多,气场上就能感觉应该是打工妹的那种类型,静静的听浓妆美女的漫天吹牛。
“报纸新闻有报道么?没听说。张姐,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老公有个同事前段时间在M市亲眼看到的,都拍了好多照片视频,而且写好文稿了,就准备交稿的前一晚,上级发给他们每个部门每个人一个急令。说这件事情一律不许传播,设为保密协令,拍的写的东西都要全部销毁,毁尸灭迹呢。”
“什么,这么严重。规模很大?”
讲到关键部分。浓妆女人脸凑到弱弱女人的耳朵边,抬起手挡住了她的嘴巴,好像接下去说的是什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隐私。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个喜欢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这样显得自己很没有素质,倒不如说和我也没有什么太大关系。但我想提醒她,大姐,你的声音和刚才没压低多少啊。
我这样不刻意的听都能听到些许词句。
“……军方……嗯,嗯,是啊……不骗你,坦克……”
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什么玩意,军方?坦克?事情这么严重。这些内部消息对于我们这些基层干部确实是无法了解的,但对于这些传媒的领导们,最新动态还是知道个一二的。这到确实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想要凑近点听个究竟。
“14层到了。”
突然响起的电梯声打破了我的思绪。
该死,为什么我们的办公层这么矮,关键时候就到站了。我用余光看向后方,发现她们尽然停止了说话,警惕的看向我。电梯上22层的按钮还是亮着的,她们是坐到那层的,那是电视台宣传部楼层。
哎,算了,再呆估计她们也不会说了,还是赶紧下电梯吧。说来我都迟到半个小时了。我下了电梯一路小跑的奔向技术部,看到远处暴君面无表情一副臭脸的站在办公室门口对我招了招手……
……
当我慢慢苏醒过来自己的神经,看到桌上的手机时间,已经是临近饭点了。手里还在敲击着吴总的项目,脑海里想的是今晚又是漫长的夜晚,心倒是宁静了不少,既然发生了还有什么可惆怅的呢。
习惯性的想摸下裤子里的钱包,有时候思考吃什么也是一种享受。
我的钱包呢?!
……
半小时后葛优瘫的坐在办公椅上,表情呆滞,在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就连地毯都要被我掀的情况下,还是没找到我的钱包,我接受现实,钱包丢了……
看来今天中午要饿肚子了。只能喝咖啡勉强充饥。哎,一饮而尽……
……
随着桌子上的空茶杯的摇动,我的心也咯噔的颤抖起来。
真的是地震,不会这么巧吧。我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的动静,没错,技术部的书柜也开始了摇晃,这频率越来越大,来的是如此的突然。
“啊,地震!”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技术部已经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晃动,是地震。而且看摇晃的幅度绝不是小问题那么简单。
“快跑啊。”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这句话,随即所有人就跟热锅上的蚂蚁,惊慌失措,抱头鼠窜,一窝蜂的向门外冲去。
到了门口,大家尽然井然有序的开始一个挨一个的排队逃生,可能他们也知道,拥挤并不能解决问题,有序的排队反而能事半功倍。大部分人手里都拿着手机边排队边拨号,是再打求救信号,还是打给自己现在最想的人。
“轰!”
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声,整个楼层一部分的天花板都开始掉落,瞬间砸伤甚至砸死了数个正在排队的人们。什么情况,天花板怎么会掉落,这是要多大的震动。我们这种电视台的大楼质量按理说是最好的啊,怎么会有这么样的情况,还没我多想一会儿。
一时间大家又开始慌乱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井然有序按部就班的排队了,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了,晚一步出去可能就会成为这些天花板或者家具底下惨死的冤鬼。
所有人开始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挤。有的人是抱着头,直往唯一的出口死命逃窜,有的人则直接扒开别人的肩膀甚至推开,让自己能排到更前面的位置,还有的人则是直接放弃了抵抗,躲在高大的桌子底下,祈求有人来救援,能帮助自己逃过此劫。
看着蜂拥而至的人们,我却愣在原地,门口拥挤的不少有人被踩在脚下亦没有人去扶。体格强壮和瘦小的人反而能见缝插针的从人群中穿梭出去。这一刻,根本没有女士优先的理论,只有想着自己赶紧能够第一时间离开这栋大楼,而除了自己,别的都是其他人!
我升起一股浓浓的鄙夷。一点秩序和素质都没有的人们,这样的地震就让他们丢失了自己最起码的人品和尊严,也许他们怕的不是地震,而是死亡。
“你不走么?”我发现前方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没有行动,而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这里所有人丑陋的表演。
我走过去,看到她一头清爽的马尾辫,穿着红黄相兼底色的t-shirt,一只硕大的大嘴猴头像赫然可见。底下是透明型面料的略微白色的长裙。脚上蹬着粉色运动鞋。洋溢可爱青春。
是赵晓虹,她没有表情,没有血色的脸转头看向我,嘴角动了下,用一种及其勉强的微笑看了看我,道:“这么拥挤,过去也是被踩伤,倒不如让他们先走吧。”
我看到她手确实在不停地颤抖,对于一个二十出头刚毕业的大学生小姑娘来说,虽然还留有一丝道德的底线,但说不怕,那还是假的。
“我也这么想的,那我们一起等等吧,避难层估计够站。”我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希望她能通过这个水的温度能感受到一丝镇定和安心。
安慰她又何尝不是安慰我自己?我就没见过这种掉天花板的情形,躲避难层真的安全吗?
她接过去没有喝,只是两手握紧纸杯,纸杯被捏的变了形,水从杯中溅了出来,洒到了她的手上,她却浑然不觉,眼里满是空洞和恐惧!
我倒是对她起了强烈的好奇,是怎么样的一种性格,是她如此镇定,也许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但表面上看来是宠辱不惊的。
绝望!当人已经觉得失去了生存的可能,且有选择放弃的可能的时候,反而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吧。
我想起了家里的媳妇。我父母在我毕业3年后因为车祸意外一起离我而去,至此后我就和我媳妇相依为命。这个时候我最想的就是告诉她我的安危。对,反正现在一时半会也出不去,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先。想着我就往返自己的作为去拿桌上的手机。
咦,我的桌上的手机不见了。我心头一紧,拼命翻找桌上的每一个文件和纸稿,生怕错过了自己手机的踪迹。
难道掉地上了么?我第一反应便迅速趴在地上开始寻找。
可就在我刚爬下的一瞬间,我的桌子就不停使唤的向我倒下,我连忙向前爬试图躲闪,才幸免它砸向我的脑袋。
“啊!”
我的左腿瞬间传来一阵被重物压到的疼痛,疼痛瞬间灌输大脑,痛苦至极。我回头看去,重重的桌子刚好倒在来我的左小腿部。我死命的抽动,想把左腿能从桌角下抽出。可沉重的桌子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依旧纹丝不动的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放口。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长使英雄泪满襟呢。
我弓起腰,身子往后缩,整个背都贴到桌子的靠板上,大口的深吸一口空气,然后屏住呼吸,咬了咬牙,尽量让这几秒能忘记疼痛。双手插到小腿边,抓住桌子的桌板。使出了吃奶的力量计我平时敲代码都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气,拼命的往上搬动,桌子往上稍微抬动了一点,我兴奋不已,腿往前伸。但没移动多久,手实在吃撑不住巨大物体的重量,手指被桌板勒的通红,一松,重量再一次压倒我的腿上,早已麻木的小腿再一次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我不顾一切奋力的踹后面的桌子,希望它能给我一点面子,往脚的后面倒去,但踢了数脚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它不仅纹丝不动,而桌角会因为我的踢踹更尖锐的刺痛我的小腿。
虽然讲实话我的自尊心让我不想这么做,但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呼救。
“救命啊,谁来帮帮我。救命啊。”
没人听到么?我现在跪在地上,脚上被压着,左右的视线也都被前面同事的巨大桌子挡住,无法分辨四周还有谁在。我开始慌了。难道他们都已经逃离了么?
“救命,救命啊,谁来帮帮我?”
我再次无力的呼喊着,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吵闹的声音都渐渐开始消失了。我这时候的眼神估计和刚才赵晓虹异曲同工。
绝望。强烈的绝望感涌上心头,我一下子理解了这份感觉。
最可怕的不是对未知的恐惧,最可怕的不是对恐怖的怪物,最可怕的更不是对死亡的害怕,而是在最危险最困难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感觉好想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的无助与绝望。
我双手捏紧成拳,奋力的拍击着地板,并大声呼喊,希望弄出如此大的动静能够有一个人能够回应。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就算吱个声,我都觉得就像在黑暗的大海中,远处出现灯塔发出希望的照灯,而这股光又正好照相了自己这个漂泊的小船。
可惜,如果就是如果。没有什么灯塔,没有什么希望的照灯,更没有人听见了我呼救的呐喊。有的只有鸦雀无声的技术部时不时东西衰落的绝望声。
我疯狂了,我无脑的不停地捶打身边的桌子,不停地踢踹后面的巨大物体,而它却冷酷无情,用更大的疼痛来回击我,它坚如磐石,满头大汗的我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小腿上的疼痛渐渐开始麻木,眼睛前的视眼渐渐开始模糊,脑袋里的意识渐渐开始迷糊,
侧身一趟,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老婆,我好想你!我要活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