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帝嘴上虽说相信项辰,心中到底存了疑心。
“皇上明鉴!”项辰心中一冷,面上却没有显出分毫,却是一撩长袍,跪了个结结实实。“此事还得从十年前孙儿皖南赈灾说起。十年前,孙儿在皖南被歹人所劫,皇上您遍寻孙儿不着,实际上,孙儿却被人关在江城卡……”项辰跟康平康细细说起当年去江城赈灾被掳一事来,眼前晃过一道身影,满脸污垢的小女孩,明亮坚定的双眸,带着些许怯意,却仍是勇敢地看着他。那一刻,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有救了。果然,那丫头没有让他失望。
“当年是她救你脱险?”康平帝疑道。
项辰正了正脸色,道:“正因了许姑娘,孙儿才得以逃脱,藏在一草料车中遁入越州,却在泗安岗上目睹了一场劫杀!”
“泗安?”之前在大殿之上,许慎行说许家遭难正是在泗安,因而才有了后面的因果循环。“是许家?”
“正是,歹人以为许家的马车有藏着孙儿,孙儿这才躲过了一劫。”项辰将当年泗安之事细细地说了一遍,却略过了后来在白云山下李家村与许慎言的那些日子。毕竟当年老祖宗送他回京时,张的是老祖宗的大旗,康平帝一直以为那些日子他是被老祖宗带走了。
老祖宗年事已高,隐居之地,却是不好传了出去,以免引了不必要的麻烦。
“许姑娘此番遭劫,也是因孙儿而起,孙儿虽然与许姑娘有争执,她家到底于孙儿有恩,孙儿岂能置之不理?”
“当真?”
“皇上明鉴!”项辰却是越发的恭敬。
康平帝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项辰离开良久才喃喃地问了身旁的大太监。“辰儿叫朕皇上?”却是连皇祖父也不叫了,康平帝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突然怀念儿时的项辰,最是喜欢粘在他身上,甜糯的声音一声声地喊着皇祖父。
大太监哪里敢胡乱多嘴,不过是笑着劝道:“皇长孙殿下长大了,懂得尊卑,最是遵礼守规矩,自然与儿时不同。”
“既然是许家做了他的替死鬼,十年前,皇姑母送他入京的时候他为何不说?”康平帝到底还是不能全然相信项辰。他似自语般地问道:“你说,他这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大太监心中冷汗涟涟,悄悄地撇撇嘴,心道当初殿下受难归来,您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要将人贬为庶人圈禁,他哪里有机会跟你说这些?若不是护国郡主和大明王力保殿下去了边疆,哪里还能有今日让北汉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王?明面上却只是躬身道:“皇上英明!当年殿下毕竟年少,遇到这等大事,受了惊吓,一时忘了告之陛下也是有的。”
康平帝唔了一声,道:“不过听他这么说来,我倒想见见许家这位大胆的姑娘了。”
大太监笑道:“陛下您要见她,让皇后娘娘召进宫来便是。”
“嗯!许家救皇长孙有功,当赏。”康平帝点点头,道:“传旨,许慎行加俸一成,赏许氏玉如意一对,择日进宫谢恩!”
“领旨!”大太监领命拟旨。
圣旨下达之后,京中的非议之声顿时就停歇了。康平帝的恩赏,让大家明白,虽说皇长孙不受帝宠,可到底是皇家血脉,却也容不得旁人构陷污蔑。
柳氏接到圣旨后,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皇上居然着命许慎言进宫谢恩。许慎言终归礼仪上面欠缺了些,这宫门深似海,却是得步步小心。喜的是,只要过了这一关,往后许慎言的婚事却要顺利的多。
除了康平帝的赏赐,项辰又借机送了不少东西到许府。有了在康平帝前面的背书,项辰送礼,便更加的理直气壮。甚至知道许慎言要进宫谢恩,特地跟汝宁公主借了嬷嬷过来。
柳氏自然千恩万谢。她最怕的是许慎言进宫时万一言行不当,得罪了那些贵人,白白招惹是非。项辰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
对于这些,许慎言并没有放在心中,她比较好奇的是,自己幼时在江城卡偷食撞见的那个落魄少年,当真就是大将军王项辰?
“当年那个人,真的是你?”许慎言瞧着不苟言笑的项辰,愣是没能把他和当年江城卡那个落难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你觉得我会闲得乱认恩人?”项辰剜了许慎言一眼,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能认得出我?”许慎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怀疑莫非自己十年如一日,半点样子都没有变化?即便是没有变化,当年自己摸进木屋是为了偷吃的,那脸抹的跟花猫似的,便是连哥哥也差点没有认出来,就那一面之缘,项辰居然能记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长记性?”项辰低声嘟嚷道。
“什么?”许慎言听得不是很真切,追问道。
“没有!”项辰的神色黯了几分,站起身来告辞,道:“进宫的日子紧迫,你好生跟嬷嬷练习,切莫偷懒!”
许慎言点头应是,送项辰出院门口。项辰微微一叹,朝嬷嬷吩咐道:“她身上有伤,还请嬷嬷照料一二!”
“老奴省得!”老嬷嬷曲膝应了。
许慎言有些愣怔,这样的项辰,倒是有了几分前世的样子。虽然端着一副冷面孔,却是外冷内热,细心体贴的一个人。
“这几日,小白会过来给你诊治,你要好生配合。”项辰叮嘱道:“进宫谢恩,少不得要跪拜,你这腰伤不早些好起来,到时候会撑不住的。”
许慎言想起这些日子,白兹给她行针推拿时那种酸胀酸痛的感觉来,心里莫名又划过一丝委屈。
到了进宫那一日,许慎言早早地起来,对照着镜子,将各种礼仪又复演了一遍,直到看到老嬷嬷点头,心里才踏实了些。
马车到得宫门口,不管是文官或是武将,都得下马下轿,步行入宫,许慎言也不例外。
许慎言到得宫门口时,文官武将,已排了长长的两大列。
许慎言微微垂首,低眉顺眼地跟在宫人身后,越过那些朝臣,朝后宫行去。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宽厚的大手,上面有着淡淡地月牙印子,许慎言的心莫名地跳了跳。
许慎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只瞧见清一色的朝服,待要去仔细寻找,耳边却传来引路太监的干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