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警察一看,这架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范围,于是一个警察对着对讲机,请求派出所警力支援。
急诊室的钟琴一看赵佳佳被打得血肉模糊地推进来,而向东却像没事儿似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这局势很明显,挨打的人本该是向东,但现在却换成了赵佳佳。钟琴在心里将这两个人骂了无数遍,她骂向东太没男子汉气概了,一人做事别人来当,这还算是男人吗?她骂赵佳佳看不清事态的严重性,赵佳佳也不想想,精明的向东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难道能解决得了?这分明就是向东做的局,让她去跳啊,这个傻子啊!
向东天真地以为,警察来了,事情就完全可以平息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派出所又派了两个警察过来。警察想找到急诊科的主任,却发现主任不在。向东问钟琴:“你不是给主任打了电话么?咋还没来?”钟琴这时候在骨子里已经非常瞧不起向东,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竟然拿一个女医生去当替罪羊,这样的男人,哪里还有半点血性?她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打了啊,至于主任来不来,我就管不了了。”
无奈之下,其中一个警察只好亲自拨通了主任李少雄的手机:“我是辖区派出所,你赶紧到医院来一趟。”李少雄在床上接到警察的电话,才知道先前钟琴打来的电话并非虚妄之言,他赶紧穿戴好,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李少雄半夜赶到医院,听说向东治死了一个病人,而自己的女下属赵佳佳也被家属打得奄奄一息,正在急诊科抢救的时候,李少雄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这帮孙子,就是不能让自己省心!”当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急诊科副主任章天啸也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了。
警察在场,医院和家属双方协商解决此事。张兰和张二娃等家属一商量,抛出了一个价格:“现在人已经死了,而且是在你们医院给治死的,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们算了一下,你们赔100万不算多!”
李少雄一听,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你以为人死了就可以漫天要价?这是医院,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黑社会,想要多少就给多少,那是不可能的。李少雄说道:“首先,我对患者的死亡表示哀悼,人死不能复生,希望家属能够节哀顺变,我们双方坐下来,就是希望能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件事情。我看要不这样吧,一切都按程序办,明天我们组织专家进行鉴定,看我们在诊疗过程中是否存在过错,并视过错的责任程度确定赔偿额度。你们觉得怎么样?”
张二娃这时候显然不能同意李少雄的这番话。笑话,人是在你们医院死的,是被你们医生治死的,现在你们医院要组织专家进行鉴定,这不是老子给儿子鉴定吗?这当然只能对医院有利,而对自己则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张二娃的态度也很强硬:“我们是农民,大道理,听不懂,鉴定专家都是你们的人,我们不鉴定。死了人,赔钱就是了!”
双方争执不下。这事儿只得暂时搁置下来。
第二天上午,很快,由医院组织的专家对此病历进行讨论。初步认为,诊疗过程中医院未违反诊疗常规,李晓阳的死亡原因不详,建议进行尸检。
张兰等家属早已等得按捺不住,听说还要把尸体开膛破肚,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急诊科主任李少雄出面跟张兰商谈,李少雄试图说服李家尸检,走医疗事故鉴定程序。但李家就认定一条,好好的一个人死在医院里,就是医院的错,就要赔偿。“你们要是抢救及时,我丈夫绝不会没了。”张兰告诉李少雄,李晓阳病发时,医生的态度很冷漠,根本没当回事情。但医院的态度也很坚决:一切都得按法律程序办,必须进行尸检,不尸检,就无法确定责任。在这种情况下,张兰不得不同意尸检了。
很快,尸检报告出来。死因结果显示:动脉夹层破裂。直到这时候,医生向东才恍然大悟,难怪死者生前声称有剧烈疼痛,他以为这是肾结石手术后的正常疼痛,殊不知原来是动脉夹层破裂,这才导致患者死亡。
最终,鉴于再不尽快解决此恶性纠纷,可能引发更大的社会群体性事件的情况,政府部门要求华佗人民医院立即支付李家25万元,并退还死者家属所交的全部医疗费用6000元。在临时小组的主导下,医患双方签订协议书。赔偿金额由最初的100万降到50万,很快院方付钱,李家撤离。
这件事情的发生,给了急诊科每一个人思想上极大的震撼。李少雄的夫人杨芸芸,从那之后对老公盯得松了一些,不像原来那样紧了。夫妻俩私下在家的时候,李少雄不止一次地为此事埋怨过妻子杨芸芸:要是我一接到钟琴的电话就出发到医院去,根本不可能闹出如此重大的事件来。杨芸芸虽然嘴上不肯示弱,但心里已有些软了。可她至今都没弄明白的是:为什么她回拨电话到急诊科的时候,接电话的那个女医生竟然说“我不知道”呢?事发当天,副主任章天啸本该在医院值守的,但因为他调休而躲过一劫。章天啸私下也这样认为:如果自己那天在医院,或许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凭借自己的医术,一个小小的肾结石手术,是不可能致人于死命的。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除了与向东的医疗技术和水平有关外,还与他的治病态度有关。本来家属已经悲痛欲绝了,他却还煽风点火,怎能不让事态进一步扩大?扩大也就罢了,他却居然做起了缩头乌龟!让一个无辜的女医生赵佳佳跟着受打,男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基本上已经算得上空前绝后了;至于钟琴,还是像她以前一样,不论是对急诊科的领导,还是对病人,她都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总之,凡是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事情,有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她会早早地撇开责任;赵佳佳在医院一直躺了一个多月,所幸并没有落下残疾什么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她又回到了急诊科。
唯一没有参与此事、没有目睹此事的人,就是急诊科的医生邵珊珊。事发前后的那段时间,她恰好参加卫生部在三亚组织的一个学习班,所以,对于发生的这一切,她也只能从同事们的口中陆陆续续知道一些罢了。
这天赵佳佳正在办公室看患者,忽然进来一患者,向她投诉,说上周看病,抽血处淤青,护士存心报复。赵佳佳心想,这怎么可能?护士跟你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报复?还存心报复?
她笑着向患者解释道:“护士绝不可能做出此事,每个人血管条件不一,抽完血后若压迫时间短也会出血。”
患者不依不饶:“我不管,我以前抽血的时候都没这样,咋这次就这样了呢?明明就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还想推脱!”
赵佳佳哭笑不得,向患者保证会向护士长反应,加强护士的技能培训。患者仍不依不饶,指着赵佳佳的鼻子说要见院长。赵佳佳心想这病人明明就是在扰乱工作,眼看患者越来越多,她只好将该患者带到医院总值班处,值班处的工作人员好声安慰一个小时,这个患者才离开。
急诊科永远都不缺乏故事。这里永远是人生最温情的地方,人可以像一条铁牛一般在外面打拼闯荡,但是一旦身患重病,医院是必经的归宿,只有躺在医院里的人们,才觉得健康的可贵,也只有躺在医院的时候,仿佛才能让时光的脚步慢下来,让人们来回望人生,审视未来……而又有谁知道,急诊科医生们的生活,是如此的充满激情,又是如此的充满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