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娇的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因为在上学之前,她就已经在心里盘算好该怎么样做了。她早就发现林子豪的膝盖磕破了,而且她认为那绝不是如林子豪所说,与同学玩的时候不小心跌破的。那天晚上,林子豪闷闷不乐,心里总好像在合计事情。弟弟实在是太真诚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林美娇心想。只不过那时她还没想到林子豪的真诚,她只觉得弟弟有点傻。于是她就用了点计策。她问林子豪,膝盖是怎么弄的。林子豪片刻的犹豫也没能逃过林美娇机灵的眼睛,他说是跌倒了。美娇不相信,不过她并没有一再追问,而是凑到林子豪耳边小声说:“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
“没有。”林子豪的反应依旧很快,很明显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于是林美娇让他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她保证不告诉爸妈。林子豪就这样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和盘托出,还叮嘱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妈妈。林美娇的确不打算告诉妈妈,她决定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一上午过去了,林子豪不敢靠近那个踢他的同学,下课的时候一个人在操场边上的单杠那里无所事事。他有几个好朋友,但是他们下课的时候想要踢球,因此没有陪在林子豪身边。林子豪双手抓着单杠,像一个空秋千似的荡来荡去。突然他觉得不妙,因为他看到几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几个女生,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林美娇就在其中,身边还跟着几个同学,其中一位姐姐在林子豪眼里简直可以算是职业摔跤手了。林子豪松开单杠,轻快地落到地上。
“小豪,你告诉我昨天欺负你的是哪个人?”林美娇直截了当地问道。
“姐,你要干嘛?”林子豪忧心忡忡地看着姐姐。
“你快点告诉我,一会儿就上课了。”
“算了,这事你别管了。”林子豪几乎是在恳求了。
“算了,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林美娇和几个同学走向正在操场一角踢球的那堆人。操场不大,低年级的同学根本没资格在中央那个缩水的球场踢球,只能在操场一角,拣两块砖头做成一个球门,自娱自乐罢了。人堆里有几个林子豪的同学,林美娇认出了他们,于是她走进人堆,拍了一下那个同学。那同学回头一看是个女孩子,但他本能地意识到对方比他年级高,再加上身旁站着一个胖妞,所以那同学也没敢表现出不满。
“你认识林子豪吧?”林美娇问道。
“认识啊。”男孩说。
“林子豪是我小弟,他昨天被同学欺负了,这里面有那个人吗?”
男孩不说话,内心在挣扎。他面临左右为难的选择,他可以跟林美娇说实话,指出那个同学,毕竟林子豪也是自己的好朋友,可是那样又会出卖同学,必然遭到千夫所指的职责。林美娇看出了他的苦恼,但是下课只有十分钟,如果不赶快行动,还得等下节课,而且那同学必定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故意躲起来可就不好办了。
“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拿你出气。”林美娇抓住他的衣角说。
“快点说,啥事没有。”胖妞说话了,这句话很管用,男孩乖乖地指出了那个穿着阿根廷足球队服的叫刘强的同学。
林美娇二话没说就带着姐妹们朝刘强走去,突然像忘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道:“你叫什么?”
男孩字正圆腔地说道:“我叫王霄。”好像如果他不把自己的名字说清楚,就要挨打似的。林美娇笑了笑,没有再搭理他。
刘强正在人堆里争抢着足球,既没注意到指正他的同学,也没发现林美娇她们正在向他走来。等林美娇她们走近的时候,刘强还略带不悦,因为美娇挡住了他抢球的线路。直到胖妞推了他一把,他才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干嘛啊。”刘强用手一挥,却谁也没打着。
“刘强,你凭什么踹我小弟。”林美娇问,其他的同学见势不妙,也不再踢球了。
“你小弟是谁啊?”刘强问道。
“林子豪。”林美娇说。
“他先把球踢到我脑袋上的。”
“那你就踹他吗?踢不起就别踢球。”
“我就踹他了,怎么样吧。”刘强伸着脖子叫喊,她料定眼前这个女孩只是在虚张声势。他猜得没错,林美娇的确有点恐惧,她害怕这件事被老师知道,害怕爸妈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爱的弟弟。
林美娇被刘强突然顶撞,一时间乱了方寸。还好事情顺利地解决了,令刘强没料到的是,林美娇身边的胖妞几步冲上前去,直接用手掌按在他的脸上,胖妞用力一推,刘强干脆利落地跌坐在地上。紧接着胖妞用她那双胖手指指着愣在地上的刘强,恶狠狠地说道:“告诉你,以后再敢欺负她小弟,跟你没完。”
倘若只是几个女孩子的威慑,刘强不一定肯服软,不过林美娇在班级里一向惹男生喜爱,也从不惹事,因此操场上的一些男同学见发生了事情,美娇似乎还参与其中,有几个爱在她面前出风头的男同学也纷纷赶来。这么庞大的阵势,刘强还真没见识过。几个男同学问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要放学收拾刘强。
林美娇见那小子已经服软了,就劝大伙算了。这时上课的铃声也想了,操场的同学纷纷站排进教室。林美娇四下搜寻弟弟的身影,人实在太多,她没有找到。走进走廊的时候,她还在回味这件事,她希望能帮到弟弟,并在内心祈祷着,千万不要让老师和家长知道。
林子豪如今回想起那段经历,只觉得很有趣,有时甚至有点不相信当年自己竟然会那么胆小。但是那时他的确是个胆小鬼,只知道逃避,只知道让别人保护他。
就当林美娇去找那个欺负他的同学时,林子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他回到教室,一声不响地坐到座位上。教室里只有扫除的同学,平时下课的时候,其他同学是不准在教室逗留的。林子豪已经想好了理由,如果遇到老师,他就说自己肚子疼。假如他走到窗户那里,就能看见操场上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不敢。他还在担心自己的事情,姐姐替他出头,会不会反过来被他的同学欺负,就算姐姐成功了,刘强万一再报复他呢。他简直没心思呆在学校了,可是那时他还不敢逃学。
上课的铃声加快了他的心跳,一会儿就能见到刘强了,到时候一切都将见分晓。同学们说说笑笑地走进教室,可见老师并没有出现在走廊里。林子豪认真地查看着那几个同学的表情。王霄走进来的时候看了林子豪一眼,他以为林子豪了解事情的经过,微微点头笑了笑。紧接着进来的几个同学在说说笑笑,好像在议论这件事。林子豪看到了刘强,就不再关心其他人了,一心一意地盯着他。刘强很明显跟往常不同,平时他会加入到那些聊天的同学之中,他会手舞足蹈,是那帮人的焦点。而这一次他低着头,就像刚从老师的办公室走出来时那样。林子豪的胆子大起来,由偷偷瞥视改为直视。他发现刘强在有意避开他的视线。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他心想。
当天下午的体活课,林子豪重新加入了踢足球的行列。他惊喜地发现,刘强的态度变了。虽然在踢球的过程中,林子豪尽量避免跟他正面接触,但是他通过观察,发现刘强踢球时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也不再张牙舞爪了。
“子豪,你可真牛逼。”踢了一会儿球,王霄就和林子豪坐在背阳处一个双杠上,“你姐可真厉害。”
“谁让他踹我的。”林子豪颇为姐姐感到子豪。“我姐怎么打他的?”
“你没看到啊?”王霄惊讶地表示怀疑。
“我肚子疼,回教室了。”
“你姐没打他,是她同学把刘强推倒了,你姐的那个同学可老有劲儿了。”
林子豪呵呵笑了起来。她好像直到那一天才真正意识到有个姐姐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从小林美娇就对他好,可是那些事情跟这件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姐对我老好了。”林子豪回味着说。
“我有个哥哥,对我也非常好。”王霄嫉妒起来,也拿出自己的哥哥说事。
“那也没有我姐姐对我好。”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林子豪说着从双杠上蹦下来,朝校门的方向走去。
“你干嘛去?”王霄跟了上来。
“买瓶汽水喝,我请你。”林子豪此刻心情愉悦,所以他决定请王霄喝汽水。当他跟别人分享的时候,他能体会到满足感,就像很久以前,他借给辫子姑娘冰尜时的心情一样。
“真够意思。”王霄嘿嘿傻笑着说,“子豪,今天这事我也帮忙了。”
“骗人,我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