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晴火急火燎的赶到公司的时候,老巫婆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她一进去就被烟味呛得脸通红。老巫婆摁掉了烟,站起来开开窗户,夏晴才好些。她看着慢慢的烟头的烟灰缸,无奈的摇摇头。今天这是怎么了,坏事也能传染?
“夏晴,蒋楚出事了。”
她错愕的回过神来看看老巫婆,蒋楚出事,没搞错吧。自己和他从冉熙爸妈家分开的时候他不是还呲着一张脸欠扁的和夏晴骂来骂去呢吗,现在告诉她蒋楚出事了,而且看老巫婆的表情事还不小。
她蒙圈了。
“蒋楚和你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我们从这期嘉宾的家里出来就分开了,大概是下午三点左右。”夏晴说完之后浑身一个激灵,她怎么知道自己和蒋楚在一起,难不成他在蒋楚身上按了二十四小时监控系统。
老巫婆看了她一眼,“我没有监视你们,是蒋楚向我说的,他怕你出事。”夏晴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巫婆抽起旁边的烟盒又点了一支烟,“夏晴,我很羡慕你。你看看,你只不过出现了几天,蒋楚就对你念念不忘,而我和他共事了三年,我对他还是可有可无。”
夏晴低下头,一团糟的事情让她很乱,“台长,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探讨感情的问题,我爸爸已经走了,我没小说里的那些女生那么坚强,上一秒死了爸爸下一秒就去泡吧。你叫我来是想做什么,如果蒋楚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再也没心情去心平气和的跟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做交谈,她伪装了那么久的悲伤马上就能爆发出来,死的人是自己的爸爸,不是隔壁家的亲戚。“夏晴。”老巫婆的声音里有一丝焦急,“我希望你能去看看蒋楚,我知道你家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说这个很不应该,可是你应该能发现,蒋楚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他现在还在昏迷,伤得不重,只是发现的晚。流血流的太多了,在中心医院。”
夏晴背对着她,点点头,“米台长,我走了。”
这好像是夏晴第一次喊老巫婆的名字,其实老巫婆一点都不老,除去那些厚重的装扮,活脱脱的就跟一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可能是这个社会的关系让她不得不伪装成熟,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米雪,只是夏晴没想到,这个名字会成为她以后的噩梦,让她无数次在深夜醒来。
夏晴没有去中心医院。她拨通了夏昂的电话,告诉他自己马上去帮他布置爸爸的事情。然后重重的挂断了电话,不是她不想去看蒋楚,她虽然单纯但是已经是一个大四的实习生,而且有过八年的恋爱经历,她懂蒋楚对自己现在只是一点点好感和不一样,那就停留在这个感觉上。她不希望发展成爱情,因为蒋楚不是她的菜,他太聪明,聪明的好像能看透一切,自己在他面前跟没穿衣服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到了医院的时候看见一片的白色有点窒息,她是一个有点怪咖的人。面对大片大片相同的东西浑身就不自然。“哥,怎么样了?”
夏昂低着头闷声说话,“去看看爸。”夏晴点点头,走到那个推车旁边,和电视剧里一样,蒙着白色的床单。她轻轻掀开,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还好,是干净的。她害怕,害怕看见爸爸那张满是灰尘的脸,那样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来爸爸这一生所经历的,还有脸上像刀刻上去的痕迹,那样她会更难过。
“夏昂,收拾好了就走吧。”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没想到看见老巫婆那张笑脸,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老巫婆微笑。有一种平人心境,让人安稳的力量。“台长。”夏晴冲她礼貌性的点点头。
估计一天见面次数太多,老巫婆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晴,尴尬的笑了笑,“去看蒋楚了吗?”
夏晴愣在那里,过了很久僵硬的嘴角勾了一下,没说话。然后示意医生可是把爸爸推走了,“哥,你跟着去吧。”
她不敢跟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车子过去,至少,不亲眼看到自己的爸爸被推到冰棺,还能骗自己一下。夏昂没说话,停止了摆弄打火机,跟了过去。
老巫婆回头看看,“其实,你没有去看他对吧。”
夏晴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来,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她,“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她笑笑,“我以为,你和那些富家小姐一个德行。”她点燃了一支烟,刚吸了一口,突然想起来医院是禁止吸烟的,就摇摇头,踩在脚下。“夏昂刚刚跟我说你的时候,我只是碍于和他的交情,所以没有说什么,来我这电视台混饭吃的,多了去了。都是一个样,拿着钱扮萌,整天伤感来伤感去弄得自己跟贫困山区的大眼睛一样。我就特瞧不起这种人,我不是瞧不起富二代,我是瞧不起本来就是一富二代还富的理所应当,你看看前台小姐背着一LV耀武扬威,你说那个包有一块钱是她自己花钱赚的吗。所以我说你和她们不一样,虽然你们家没那么富的不可思议,但是你一点也不娇气。我也慢慢知道蒋楚为什么会看你不一样,我把那个栏目交给你的时候,就做好了你来我办公室诉苦然后大闹一通走人的戏码。我的确想把你逼走,我感觉你是我的威胁,可是你没有,而且每天谨慎的把这些工作完成的很好,当夏昂的妹妹,你配得上。”
夏晴愣了半天,哼笑了一下,“这,这算是夸我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瞒你,我喜欢蒋楚。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而且以后也不会。”夏晴从椅子上直坐起来,双手撑住,“你怎么那么肯定。”
“小妹妹,这世界上,真的有不适合这么一说。虽然这个词在分手电影里很俗套,可是你和蒋楚,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晴点点头,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的确,你猜对了,所以我不是你的威胁。”
“不,你是,因为蒋楚喜欢你。可是,他似乎又不喜欢你,或许,你像一个人吧。”
“可是你说了,我们不可能。”
“每个女人心里都是有一个假想敌的,你就是我的假想敌。换句话说,我宁愿你喜欢蒋楚,都不愿意蒋楚喜欢你,你明白吗?”夏晴有些慌乱起来,站起身来,看看她,“我想我还有事,我走了,我不想我妈醒了之后发现只有她一个人。”
夏晴匆匆逃离了现场,其实米雪懂得自己,她知道自己外表伪装的多坚强,内心就有多脆弱。她能毫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击的体无完肤,可是自己就是一只纸老虎,外面看着挺凶悍的,其实来点水就倒。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有点颤抖,是想哭了吗。她很少哭,可是也不代表不哭。以前的时候,一流泪就躲在了路远的怀里,鼻涕眼泪一块流,路远也不嫌弃。可是在自己没有遇到路远以前,眼泪全流进了自己爸爸的衣服。
虽然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可不代表一年四季都得穿着,毕竟母女之间会有一点尴尬,而这点尴尬是爸爸可以避免的。她吸吸鼻子似乎还能闻到自己爸爸身上淡淡的烟味,他抽烟不嗜烟,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每次夏晴犯了错,妈妈生气要揍她的时候,都是爸爸在一边心平气和的把妈妈拉走,然后冲她吐吐舌头,再严肃起来告诉她,再有下一次自己不做炮灰了。夏晴每次都偷偷地笑,可是那些大错小错还是照犯不误。
阳光已经慢慢下沉了,并不刺眼,可是她抬头看的时候还是拿手挡了一下,眼泪刷的流了出来。她看着红红的太阳突然的在路边大哭起来,慢慢的坐在地上,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爸爸出去买东西,自己非要跟着去。结果看到旁边一个卖袜子的摊子,红红绿绿的就忘了,结果发现的时候爸爸就没了影,坐在地上就哭,当时围了很多人,还有人说要把她送警察局。一听警察两个字小夏晴就哭得更厉害了。后来还是爸爸找了来,一把抱起她,夏晴终于不哭了,可是爸爸哭了,眼圈红红的,坚硬的胡茬刺着夏晴细嫩的脸庞,一边嘟囔着,“晴晴,爸爸怎么就把你丢了。”
那现在自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你怎么就不心疼的冲出来,说晴晴,爸爸不走了,怎么把你丢了。一旁的行人对她指指点点,再也不会像当初一样把她重重包围,大概,是以为自己失恋了吧。
她在幻想,如果现在爸爸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谁说什么,她一定会抓住爸爸问,“我该怎么办?”
而爸爸会拿出自己温热粗糙的手抹****的眼泪,“孩子,回家吧。”
回家吧。
夏晴刚哭过的眼睛被风一吹就没那么红了,然后才敢心平气和的回到家面对自己妈妈。她打开门的那一刻有一点后悔,她很害怕这个家,像这种生离死别的事只有在她三岁的时候,自己奶奶去世才经历过,而且那时候除了糖谁都不认,她生性活泼,最害怕压抑的气氛。
“妈。”夏晴小心翼翼的往屋里走。
“进自己家怎么跟做贼一样。”夏晴听见自己妈妈的声音才算发下心来,“没事吧妈?”
“一把年纪的能有什么事,别太担心妈了,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夏晴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并不了解母亲,即使自己和她生活了二十几年,她没办法理解的是,母亲居然能如此冷静理智的去对待这件事情,至少,至少你脆弱那么一下。夏晴真的是矛盾了,她是绝不愿意看到母亲伤心痛哭的场面,也并不期待这种方式。
“晴晴,晴晴。”她微笑着把夏晴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妈活了一辈子了,早就想开了,你别为我担心了,你还有工作,没事的话就去上班吧,不小了,该为自己操心了。”
夏晴勉强的笑笑,点点头。
“对了,你是不是和路远分手了。”
夏青刚要走出屋子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后背一下子僵硬起来,然后干笑着回过头,“没有没有,妈你想多了,我们感情好着呢。”
夏晴的妈妈低下头,“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算了,你不说有你自己的苦衷,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去解决。”
她没说话,就赶紧拎包走出了屋子。原来,自己的一切不是父母不知道,而是基于自己的情绪不愿意说。她看看手机的时间,准备去看看蒋楚,毕竟老巫婆交代自己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报上医院的名字,任由出租车不快不慢的往前开。
然后无聊的翻通讯录,这是她的毛病,一没事做了就去翻通讯录。因为这样,总有一些怀旧的情绪。可以看看a到z的人名中少了谁,可以看到有多少人开有名无实的存在在手机上。然后再L那一栏看到了路远,后面带一个括号,老公。
这样是有些肉麻的,可是她喜欢,这样叫着,有一种归属感。
那么路远,现在的你,是不是也在有名无实的存在于我的手机上。
出租车突然提速,夏晴一下子差点把手机塞到食道里,然后吐血的问前面的师傅,“前面有鬼啊?”
司机干咳了一声,“没事没事,最近心情不好,刚把刹车踩成油门了。”
夏晴听的白眼一翻,这话说的真云淡风轻,您老一安全带绑着,要出了事我就是那飘飘然的七仙女随着你车就飞出去了。正想着呢,突然又一阵油门,然后晃荡一下停了,夏晴想问问这回是不是踩成离合器了,师傅说,到了,给钱。
她嘴嘟着掏出钱来,然后想了想又抽出一张。司机接过来看了看,“不够。”
夏晴打开车门,然后妩媚的笑了笑,“师傅,让您重新去驾校考一张驾照的钱的确不够,不过这些钱,够我去出租公司告您一状的了,怎么着,想让我给你考个本还是参一本啊。”
司机接着干咳了一声,“你赶紧走。”
夏晴哈哈大笑,医院的病人和医生看着这个疯子,甚至有的医生想推个车过来把她架走。夏晴就喜欢这种占小便宜的感觉,然后梳理一下形象就去前台问蒋楚的病房。她一路爬上三楼,跑的挺快,到了蒋楚病房前面愣住了,一会见面先说什么啊,你好,你还好吗,你没事吧。这边夏晴正酝酿呢,病房一下子开了门,夏晴一个踉跄就滚了进去。
被包的像木乃伊一样的蒋楚愣了一会,然后笑起来,不过事实情况不允许,他就是咧了咧嘴。“你有病啊笑什么笑。”夏晴想把包摔在他身上,然后想了想还是别这么对待伤残人士。“怎么回事啊你。”
蒋楚轻微的摇摇头,“没事,就是流了点血。”
还流了点血,说的可真轻松,夏晴白了他一眼,“我问你是怎么出的事,谁关心你啊。”
蒋楚的小白牙微微漏出来,“别担心,经常的事,以前比这个更狠的也有,同行仇家而已。”夏晴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你算娱乐圈吗,这么恶劣。”
“也算是半个吧。”蒋楚忍着身上的痛开开玩笑,他不喜欢夏晴皱着眉头的样子,“对了,你家里……”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就像我妈说的,他的生活结束了,我们的,还有很长一段路。我们不能让剩下的几十年都在思念和悲痛里度过,你说对不对。”夏晴从来不会怨天尤人,蒋楚点点头。“夏晴,你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无论经历了多少困难,都充满希望的活着。”然后伸手把夏晴有点冰冷的手放到微微张开的嘴边,一丝温暖灌溉夏晴的全身。
可是美好的时光还没享受多久,病房的门被蓦地推开,夏晴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