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难过,再悲痛也只能是一时的发泄,我终究还要面临残酷的现实,它不会因为我的眼泪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哭过后,我扶着墙站起来,再一次走进医生办公室。
主任看到我充血的双眼,知道我是哭过了,态度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平复了下心情问道:“医生,我想尽快给我妈做手术,需要准备多少钱?”
医生打量着我,缓缓说道:“住院费,手术费,用药费,大概得十万左右吧。手术后还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化疗,你先准备十五万吧。“
“我妈有医疗保险!”我急忙说。
医生无奈的笑笑,“小姑娘,我看你平时也很少来医院看病吧。这种病,能报销的很少。再说,即使报销也是出院后的事了,医院是不会为病人垫付钱的。”
我木讷的听他解释完,“谢谢主任,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钱交了。“
回到病房,母亲一看到我便着急的问:“你眼睛怎么了,你哭了?“
我勉强的冲她笑笑,“没事~妈。对了,咱家还有多少存款啊?”
母亲听我这么一问就更着急了,“你问这个干吗,我是不是······”她不敢再说下去,她照顾了生病的丈夫十年之久,怎么可能不敏感。她把头别向一边不再看我,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语气坚定的说:“家里没什么钱,我也不需要看病。能活就活着,不能活该怎样就怎样!”
我紧绷的神经瞬间坍塌,我哭着说:“妈,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我!“
母亲闻言也呜咽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哭声,拉起我的手轻轻的摩挲着,“对不起彤彤,妈太自私了。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没敢告诉母亲她得的是癌症,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是淋巴炎,想来也骗不了她,只能让我们母女见面时少些悲痛的气氛。
我把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一共才两万。我们这个家,二十多年了,只有这两万块钱的积蓄想想也真是可怜。剩下的钱只好再厚着脸皮向亲戚们开口。之前因为父亲治病借的钱直到去年才还清,现在又要开口借钱,不知他们会怎么想。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只能再次厚着脸皮挨家挨户的去求。
听到我妈得了淋巴癌,所有的亲戚都是又同情又安慰的,大姨和二姨还哭了一鼻子。但是一说到借钱,大家都有自己的理由,什么哥哥结婚需要钱啦,家里的小孙子需要钱啦,或者是新买了房,新买了车,理由五花八门。我不想多加揣测,毕竟他们都曾帮过我家。但是一圈转下来,所有的亲戚家都去过了,却只筹到了这一万多,相比起那十五万的医疗费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我又得厚着脸皮向朋友们借钱。我很少和朋友们提到我家里的事,她们只知道我父亲去世了,其他一概不知。但是现在要低头借钱了,就得把过去的骄傲,清高通通的丢掉。
我把家中的事娓娓道来,闵儿,婷婷,美玲听得难以置信。她们虽然想帮我却也是刚刚工作不久,手头没有太多的钱,东拼西凑也只凑了将近两万块钱。不借钱不知道人情冷暖,我很感谢我的这帮朋友,最起码她们是尽力了,没有只说些空话来敷衍我。我现在的情况不需要任何的安慰,只需要救命的人民币。
可是还差十万块钱,我要去哪里弄来这十万块。我坐在家里,茫然的拿着手机看着通讯录里那些电话号码,不是久未联系的同学,就是关系冷淡的同事。终于,我的手指在一个名字前停住了,江绍辉。
距离上一次在酒吧门口不欢而散后,我和江绍辉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联系过了。我几乎都要忘了这档子事,只是偶尔看到一个飞驰而过的奔驰车,脑子里才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会不会是他。而对于生活在花花世界里的江绍辉而言,我的存在更是昙花一现吧,想必早有其他的女孩子环绕他左右。
我反复的拿起手机,放下,然后又重新拿起,内心的挣扎煎熬着我。终于我自嘲的笑了,现在的我还在顾及自尊心吗,那可笑的自尊心能换回母亲的健康吗。于是我横下心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我的脸已经开始发烫。当初是我趾高气昂的拒绝了人家,现在又要厚着脸皮向人家借钱,这真是我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了。但无论如何,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我也要试试,人在绝望的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终于电话接通了,彼端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江绍辉扯着嗓子喊:“谁呀?”
我紧握着话筒,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江绍辉不耐烦的喊着:“说话,不说话挂了!”
我一闭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开嘴,声音却还是小的可怜,“是我~陈慕彤······”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我不太清楚他有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又不知道该不该挂电话,只能傻傻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彼端的音乐声渐渐远去,江绍辉的声音却再一次清晰的响起,“对不起,我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你~你刚才说你是陈慕彤?”他怀疑的问道。
我木讷的点头,马上意识到他看不见我的动作,于是支吾的回答:“是~是~”
他的声音明显的冷了下来,“抱歉,我把你的电话号码删了,所以不知道是你。找我有事?”
他的冷漠更让我难以启齿,一个连我电话号码都不愿意留下的人,会借钱给我吗?
我感到鼻子直发酸,“对不起,打扰你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无力的趴在床上,任由眼泪肆虐。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孩子动不动就喜欢掉眼泪,可是这一刻我才体会到痛到深处时眼泪是不自觉的往外冒,根本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