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蝶的脸惨白如纸,抬头盯着白夜,胸口窒闷,神情阴沉,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落葵办完了事回来,见白夜站在门口动都不动,便禀报道:“公子,病人的饭菜已安排妥当,马车也已经备好了。”说完,她往饭厅里一看,也是一惊。
“孙姐姐,你怎么了?”落葵没和别人一眼盯着孙蝶的脸看,而是发现她手上用来包扎伤口的白布上渗出了血丝。
孙蝶顺着落葵的目光看去,一下子缓过了劲:“嘶……”她吸了吸气,好疼。
落葵赶忙跑到她身边,替她检查一番,望向白夜:“公子,不好了,孙姐姐手上的烫伤好像化脓了。”
海桐不信道:“怎么可能?公子早就为她上过药,怎么还会化脓?”
“怎么不会?”落葵耍赖,“上了药就不许化脓了吗?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我就是肯定,公子教你的医术你都白学了,这点常识都没有?”海桐不服气。
落葵咬唇道:“你!”
“够了。”白夜突然发话,现场霎时安静。
这次的吵闹孙蝶居然没掺和,这让大家都惊讶不已,白夜也不例外。在他看来,孙蝶就是个喜欢折腾的笨蛋。
他转过身,本想瞥她一眼看看是怎么回事便罢,谁知这一看却再移不开目光。
她哭了。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依照她的性子,她该大声的哭给他看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那里默默哭泣,若不去看她,根本不会发现。
孙蝶感觉到有股冷冰冰的视线盯着自己,稍稍抬眼去看,脸上立刻一红,居然是白夜。她自知现在这副泪眼凄凄的样子肯定不好看,转过脸去用手背擦掉了泪水。
刚刚那一阵子她有些晃神,海桐和落葵虽然在争吵,但争吵的内容却无处不透着他们彼此的熟悉和相知,反倒是她,冠盖满天下独此一人,在这世上举目无亲,纵然是想吵架,也没人同她吵。她一时心里苦闷,便落下了眼泪,可抽风是抽风,抽完了之后还是要接受这一切,继续赖着白夜混吃混喝了。
“你要去哪?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孙蝶起身走到白夜身边,低声问道。
白夜退后几步与她拉开距离,怕她又动手动脚:“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
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亏她还为他伤了手伤了心:“我不管,你必须带我去!”
白夜不理她,见她不哭了,稍稍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吩咐落葵:“给她上药。”语毕,转身走了。
孙蝶想去追,却被落葵拦住:“孙姐姐你莫急,还是先让落葵替你上药吧,你这伤势不能小看,若不处理好,可是会留疤的。”
“留疤就留疤,老公都快跑了谁还在乎疤痕啊。”孙蝶不依,挣扎着要去追。
“孙姐姐你听我说,你先别慌。”落葵吃力地拦着她。
孙蝶眼圈又红了,回头看着落葵:“连你也不帮我了?”
落葵怎么会不帮她?她现在就是在帮她:“孙姐姐你听我说,你先让我帮你上药,上了药之后我们便去灵秀坊,不用急的。”
孙蝶愣了一下,指着白夜马上就要消失不见的背影:“他去吗?”
“当然。”落葵点头。
孙蝶笑逐颜开:“他去我就去。”
落葵莞尔一笑,心想着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比孙姐姐更适合公子了,这么多年来公子从不接触外人,即便好不容易有爱慕者敢追过来,对方也会很快被白夜的冷漠吓走。只有孙蝶,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气馁,虽然刚才哭的很伤心,但现在又笑了,还笑得那么甜。
落葵满怀欣慰的为孙蝶重新包扎了一下双手,果然像海桐说的那样并没有化脓,只是烫伤之后皮肤娇嫩,摔倒时又力量过猛,摩擦到了地面,所以流了点血。
“好了吗?”孙蝶等得着急,隔一会就往门外看看,生怕白夜不等她,先行离开。
“好了。”落葵打好最后一个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孙姐姐别急,我们也没用多久时间,我和海桐还在这里,公子又怎么会这么快离开呢?”
孙蝶心想也对,但还是不踏实:“我去看看。”
落葵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知道让孙姐姐喜欢上公子,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反正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想这些都已经太晚了。虽说孙蝶对白夜还谈不上有多爱,但也是芳心暗许,认定了他就是未来对象,所以她只会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落日之前,一辆精致的紫檀木马车自百草山庄内缓缓驶出,赶车的正是当日和海桐一起“戏弄”孙蝶的车夫陈叔。
孙蝶坐在车里,忍不住唧唧歪歪:“哼,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居然又坐上了这家伙的马车。”
落葵一边为白夜倒水,一边笑道:“孙姐姐还记仇呢。”
孙蝶瞥了一眼矮几上的杯子,她原以为落葵是在给白夜倒茶,却没想到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白开水,心里有点好奇,但也没问,只哼了两声,傲气道:“此仇不报非女子。”
海桐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外面,完全无视她们两个。
白夜端起水杯,手上戴着手套,缓缓撩开些许斗笠的轻纱,浅啄了一口。
孙蝶仔细地打量着他,生怕错过任何可以看到他真面目的机会。
别说,还真有收获。
在白夜喝水时,孙蝶稍稍看到了他白皙光洁的下巴和两片红润的薄唇。无色的水冒着热气被他送入喉中,染得唇瓣越发娇艳欲滴,晶莹了一排贝齿,含烟若雾。
果然是个美人,孙蝶咂咂嘴,她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我们这是要去哪?”见大伙都沉默,孙蝶实在耐不住寂寞地开了口。
白夜自然不会理她,他肯容忍她和自己一起出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而海桐学白夜学的有七分像,臭着一张脸双臂环胸坐在那,只当孙蝶是透明的。
唯有落葵,柔声开口:“去西山灵秀坊。”
孙蝶点了点头:“那是什么地方?”
落葵神色稍凝,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白夜,正欲回答,忽然被海桐拉着,坐到了马车外面去:“公子还要休息,我们去外面候着。”
孙蝶听着海桐的话,见马车帘子撩开又落下,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出去算了?之前和白夜闹得还挺尴尬的,这会她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
可她刚掀开帘子,就发现外面已经坐满了人,再没地方搁下她,只好无奈地坐了回来。
“嘿嘿。”她冲白夜嘿嘿笑了几声,“是没地方了,不是我故意打扰你休息的。”
白夜别开头不看他,斗笠的白纱遮住了他的神情,孙蝶看不到。
她悻悻地坐回角落,双臂抱膝,头枕在腿上,歪头对他说:“我不知道我们要去的灵秀坊是什么地方,但是如果呆会有经过成衣店,能不能请你停一下?我这身衣服虽然也是好的,但太素了点,在百草山庄穿还可以,若是跟你一起去拜访别人,就有些不太庄重了。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到时若给你丢了脸面就不好了。哦对了,我想过了,我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看你的真面目,但以后不会再因此对你动手动脚,你不给我看我便不看,等你愿意给我看了我再看,免得你说我无理取闹,不会做人……”
马车颠簸地走在山路上,孙蝶苦口婆心地诉说着,也不知道白夜有没有在听。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她不敢坐在软垫子上,因为那里离白夜太近,她现在正值伤痛期,没心情跟他耍贫,更不想再被他折腾,所以导致现在屁股被马车颠得难受极了。
可人家白夜的身子却纹丝不动,好似马车行驶在平地上一样,听她在那唠唠叨叨个没完,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啰嗦。”
孙蝶一下子炸了毛,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一厢情愿自居是“白夫人”,但对一个女孩子如此这般,白夜也太不近人情了。
她不由重复了一遍:“我啰嗦?白夜,你这人太没良心了,分明是你太苛刻好不好?没有人比我更和善了。我对你的要求又不多,你不爱说话就不说,也不需要你太有钱,虽然你有房有车,但你没有了我也不会离开你呀?只要你每天给我两餐填饱肚子,其他的我都无怨无悔。我简直是无欲无求了,你居然还嫌我罗嗦?”
白夜斗笠下黑白分明的双眸冷冷地瞪着她,她现在这副样子不是啰嗦是什么?
孙蝶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到,那股寒意让她凉透了心,哽咽道:“你对我这么不好,我会伤心的。”
“不关我的事。”白夜总算开口了,却是更伤人的话,甚至还眼不见为净地移开了视线。
孙蝶瞪起水眸,瞧他那副避她如蛇蝎的模样,该躲的人是她好不好?孙蝶想到哪就做到哪,不顾屁股的疼痛,使劲往角落里挪,势必要和白夜拉开最大距离。
等她整个人缩到了一角,凝视着黑暗处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茫茫宇宙是何等的浩瀚无边?而她前世那副身世家境,能穿越到此简直可以说是上天的恩赐,因这恩赐她还有幸结实了白夜,这简直是天赐良缘,怎可辜负?
人生在世,无论再怎么折腾,横竖最多一个星球,长短最多一个世纪,有些事想想也就够了,日子还是要过,总不能自杀吧?在悦来客栈没吃没喝一个多月的日子她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更何况只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冰块男而已?
这么一自我安慰,孙蝶又重拾了信心,也不委屈自己了,大大方方地挪到了白夜旁边,脸上还挂着理所当然的笑容。
白夜忍不住侧首看她,想开口让她走开,她的存在实在让他胸口窒闷,他习惯了独处,忽然多出一个人来那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但他刚欲开口,便看见她不停地揉着后腰和……更下面的位置,神情痛苦,揉了一会又似乎松了口气,应该是被马车颠到了。
毕竟是个细皮嫩肉的姑娘家,想来是咯的很疼。
思及此,斗笠下,白夜垂下黑睫,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