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蝶瞪着白夜,使劲瞪使劲瞪,可瞪得眼睛都酸了人家也没搭理她,一声不吭地低头给她上药,就好像她只是一头受伤的小母猪,而且还是待宰的。
无话可讲到实在郁闷的地步,孙蝶干脆直接提要求:“你不让我碰你也没关系,那你自己把这玩意儿摘下来给我看看。”
白夜垂着头,对她自以为很合理的提议恍若未闻,斗笠上的轻纱飘得离她很近,但孙蝶有了上次的教训不敢再乱动。
许久,见得不到回应,孙蝶试探性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碰你?”
白夜上药的玉指稍稍顿了一下,无声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明显是的。
哪有人讨厌自己老婆的?得改:“你其实不是只讨厌我碰你,你是讨厌所有人碰你,对不对?”
白夜一点都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上完了药转身就走。
孙蝶想跟上去,但白夜却忽然停住,抬手朝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毒药。”
不用问就告诉她了,很体贴嘛……但能不能换成不这么可恨的话?
“你想谋杀亲妻!”孙蝶捂住嘴,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
“我不如直接将你扔出去喂狼。”白夜冷淡陈述,“解药七日一服,若你安分守己便不会有事,若你再如方才一般,恕我狠心。”
他这哪里是狠心,简直就是没心:“姓白的你太坏了,我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没有勾搭小三也没有坑你的钱,没有人比我更安分守己了,你居然还给我下药!”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好人,是你一厢情愿那么认为。”自作自受怪得了谁?她若老老实实的他用得着浪费丹药么?还不是她老毛手毛脚在先?她怎么老责怪别人,不找找自身原因?
孙蝶连连点头:“是啊,我就说册子上不可能没一条是对的,果然就出现了一条千真万确的。好人从不下毒,坏人从不不下毒!”可是她就摊上这么一个混蛋冰块又有什么办法呢?要是有的选她肯定不选他。
想起自己今后还要仰仗这位大金主,孙蝶话锋一转,撅嘴撒娇道,“那你可要看准给药的时间,千万别迟了,不然的话你老婆这条小命可就呜呼了,像你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看你再到哪去找像我这么好的媳妇……”
“啰嗦。”白夜推门而出。
一根手指比在鼻子上:“我啰嗦?!”孙蝶瞪大了眼,高声呼道,“我那是考虑周全!”
“聒噪。”
“我那是开朗外向!”
“蠢笨。”
“是天真无邪!”
“烦。”
“不烦!”
孙蝶被白夜气得牙痒痒,白夜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身边几乎都是喜形于色的人,孙蝶最甚。她不但能自动自发的寻找话题,还能无时无刻的吵闹下去,最莫名其妙的就是她总是自以为是的“关心”他,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但现实是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五天而已,并且,在这五天的时间里他对她的态度何止冷淡,简直恶劣。
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是不是养了鱼?
如果不是,那她要么就是天生的笨蛋,要么就是真正的厚脸皮。
白夜挥一挥衣袖,来无影去无踪,等孙蝶跑出去找时,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其实孙蝶是笨蛋和厚脸皮的完美结合体,就像现在,她狠狠地跺了跺脚,在心里诅咒他一万次啊一万次。
该死,居然敢无视她的控诉,他就那么迫切的想要远离她吗?痛彻心扉!走就走吧!好像谁稀罕他在这似的,那么大一块冰山站在跟前,她还怕会感冒呢,而且他还老欺负她,不是让她受伤就是让她中毒,自己是大夫了不起吗?
不过……
话又说回来了,“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如果她不解释清楚,让他一直这么误会下去,那和他培养起感情来岂不是很麻烦?再说那也不符合她的风格,她努力这么久,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放弃大好前途呢?
要解释!孙蝶握了握拳,拐了个弯溜进了百草堂。开门时不小心碰到了手,立刻疼的龇牙咧嘴。
“谁?”门内传来一句怒斥,但语调很轻,显然身体状况不佳。
这声音不像是白夜呀?孙蝶大大方方走进去,眯眼斜勾着说话之人。
啊,是今天送进来那个黑衣人。
“你是谁?”黑衣人背对着孙蝶躺在木质病床上,低声问道。
孙蝶打量了一下黑衣人的身形,总觉得在哪见过啊……可是是在哪呢?实在想不起来了:“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
是百草山庄的人?黑衣人皱了下眉,忍痛直起身,苍白着脸转了过来,见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而且这大姑娘还那么熟悉,不由自主勾起一抹轻浅微笑:“你不认识我?”
孙蝶在他转过来时就愣住了,这男人真好看,之前他中了毒,浑身青紫根本瞧不出模样,现在毒清了,脸色虽还有些白,但原本俊秀无双的容貌却再也遮掩不住。
照册子上写的那条,这人长这么帅,肯定不是龙套了,听海桐说是什么魔教教主,那他是不是大反派?
孙蝶颠颠地跑到了他身边,搬了个小板凳坐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他。
黑衣人细长的丹凤眼稍稍眯起,眸色浑浊,好似蒙着层层薄雾,望不见底:“你在看什么?”
孙蝶不答反问:“你叫什么?”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学着她的模样反问:“你呢?你先说你叫什么?”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哪来那么多忌讳?这男人真小气,不能要,还是她家白夜好:“我叫孙蝶,可以说你的了吧?”
“孙蝶?”黑衣人轻声重复了一遍,复而笑道,“我叫庄生。”
庄生?孙蝶蹙眉沉思,忽然神色一凛——庄生晓梦迷蝴蝶!?
……她居然被古人调戏了!
孙蝶蹭地一下站起来:“你怎么不干脆叫周公?”
黑衣人笑而不语,俊逸的模样该死的欠揍。
孙蝶掀了凳子:“你不诚实,耍诈,混球,一点都不和谐,我都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却不说你的,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言而无信虚有其表的男人了,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说完,扭头就走,各种潇洒。
黑衣人躺在床上,也不拦她,只是抬手轻抚了一下苍白的唇。若她肯仔细观察,定能发现他便是那日在悦来客栈时,那个被她认定只能活两集的“龙套”男。
院子里,孙蝶黑口黑面,山庄里的下人哪里见过她这般模样?都吓坏了,拐着弯的躲着走。到了角落里,他们交头接耳,不一会,孙蝶“悍妇”的形象就已传遍了整个百草山庄。
晚饭时,只剩下落葵肯来叫她了:“孙姐姐,你用膳了吗?”
厨房又不会给她开小灶,她当然没用了:“我还不饿,到晚膳时辰了吗?”气都气饱了。
落葵点了点头:“孙姐姐同我去用膳吧?”
孙蝶兴趣缺缺,蹲在花坛边拔着里面的草:“我不饿,你们先吃吧,晚上我饿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就行了。”正在气头上,实在懒得再去看海桐那张臭脸。
“可是……”落葵面泛难色,“今日百草堂有病人在,公子难得到饭厅用膳,孙姐姐真的不去吗?”
落葵话音方落,孙蝶已经冲了出去,远远传来她略带责备的声音:“吃饭一定要按时,即便不饿也得吃一点,女人的身材是很重要的,暴饮暴食和不按时吃饭都会让我们发胖,到时候很容易找不到婆家啊,所以还是赶快去吃饭……”
落葵远远地对着她的背影笑道:“那孙姐姐你先过去,我还要去百草堂给病人送饭,呆会再去。”
孙蝶已经飘出去很远,归心似箭,早就听不到她的话了。
饭厅里,白夜一人占着一大张桌子,海桐立在一边,手执筷子为他布菜。
孙蝶见此,为了讨好貌似还在生她气的金主白美人,自动自发地冲上前去想要表现表现:“慢着!”她叫住了海桐。
海桐停住动作,蹙眉望着她:“又怎么了?”
什么叫又怎么了?孙蝶皱皱眉:“筷子给我!”抢她的差事,想打架吗?
“你想做什么?”
还真的是想打架呀?孙蝶摩拳擦掌:“给我相公布菜,你看不懂么?”
“你说什么?”
“耳朵聋了?给我相公布菜。”
“谁是你相公?!”
“当然是白夜了,难道你以为是你?虽然姐姐我倾国倾城美貌无双,但我对小孩子是没有兴趣的,长大点再来窥伺我吧。”孙蝶乐呵呵地夺过了筷子。
海桐恨得咬牙:“你不要太过分,公子的名誉岂容你随意诋毁!”
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都不怕,他们家公子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些古人真奇怪,不但不按着册子上写的说话办事,还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我有诋毁他吗?就算诋毁了,他自己都没吭声,你着哪门子的急?”孙蝶坐到白夜旁边,给他夹了一筷子金针菇。
白夜眼睁睁看着海桐还未布好的菜被一撮影响食欲的金针菇覆盖,斗笠下的薄唇轻轻抿住,莲纹白衫下的手也缓缓收紧。
“亲爱的,怎么不吃?”孙蝶的模样看上去关切无比。
白夜起身就走。
这死白莲花,她都不计前嫌和他同桌用膳了,他还傲娇什么劲啊:“你站住!”
会站住他就不是白夜。
“白夜你等等我呀……”孙蝶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饭票不哄好吃了上顿没下顿啊,算了算了。
可俗话说的好,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孙蝶想去追白夜,谁知半路上脚一滑,直直朝他扑了过去。
孙蝶心道,这次真的悲剧了,还是脸先着地,会不会毁容啊?但抬眼又见白夜就在身前,她又忐忑地想: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摔倒吧?古人不都挺那什么的么,不会见死不救的吧?那……他呆会要用什么姿势来接住她呢?反正不管什么姿势,呆会她都要趁机把他的斗笠摘下来,这一次不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她誓不罢休!
孙蝶的策想很好,可行性也很高,但是把对象弄错了。
白夜哪里是会接住她的人?他在感知到孙蝶的想法时就已经闪开了身。
他会保护她?他会接住她?谁给她的自信,让她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白夜周身散发着寒气,斗笠下细致的远山眉不悦皱起。
孙蝶一直以为白夜只是有点闷、骚,不够罗曼蒂克,却怎么都没料到他会任由她摔个大马趴,甚至当鼻子已经接触到地面的冰冷气息时,她还是不肯死心。
但心终归还是要死了,白夜没接住她,她摔得脸部抽筋,痛得直抽凉气。
妥妥的,这下肯定毁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