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雨过后便是大晴天,不过天的的确确冷了下来。
莫玉珏惊恐的看着穿的严实的朱明月,眼睛都快掉了下来,“你这是要出门?”
“不可以?”她没有带包,抓了几张钞票塞到口袋里。
她今天穿一件青草绿套头衫,下面一条黑色的蓬松薄妮长裙,外面搭了一件长款浅紫色的针织毛衣,看上去很春天,如果脸没有那么冷。
“姑奶奶,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等着你呢。”他见她开了鞋柜,拎出一双浅绿色的豆豆鞋。他见她势在必行想起了她曾说过的话,连头发都开始发亮,“那个人来了?”
她已经换好鞋,蹲下身摸了摸蒙娜丽莎,“看好这个怪叔叔。”
“怪叔叔没有。英俊的哥哥长毛了才是真的。”
“明天。”
莫玉珏二丈摸不着头脑,她丢的这句话什么意思?明天?明天怎么了?脚踢了踢蒙娜丽莎,对着出了门的朱明月大喊,“随便喊谁请你吃饭吧,你带的那点钱完全不够。”
朱明月没有回头,他也没有指望她回头感谢自己的好意。双手叉腰对着蒙娜丽莎笑,“老家伙,我们玩点什么呢?”
蒙娜丽莎丝毫不给面子,绕开他几步之远回了室内,一跃跳上了板凳,再跳上了阳台。
“哟,身手敏捷的胖子。”莫玉珏哼着歌在沙发上躺下。最近他做主添了一张专属长沙发,可以肆意的躺。“莫负好时光啊,哥哥怎么也要睡个天荒地老。”
“老板,有个女人出来了。”
无聊的姜蘅闻言里面丢下手里的八卦杂志,抬眼寻找远处走来的人影,的确是她。“开车。”
其实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大门不过五米。这距离对一辆悍马而言实在是太辱没了。司机老高腹诽老板的无聊,竟然一等就是三天,连老夫人都好奇问老板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堵人。
这不,一个刹车,车还未停稳,老板就已经推门下了车。
堵人?女人?老夫人恨不得老板天天出去找女人。
啊,不对不对。
司机低头扫了扫副驾的娱乐报纸,又很是正大光明的看了眼一旁的女人,转过头,哎呀,怎么是她呢?
老板啊,他要不要跟老夫人交代呢?
“好久不见啊,明月小姐。”
朱明月刚退了一步,眉头还未拧起便看到勾住唇角气急败坏的姜蘅。
她看了看身后的石壁,落着“宸庄”二字,听他对自己未提朱姓,这势不两立的姿态可是做足了十成。“我倒是小看了姜总。”
“不,你没有小看我。”姜蘅不理会她的讽刺,“我发过誓的,绝不跨进朱氏一步。”
“那你更应该离我远一点。”
“明月小姐你这一口气可真沉的住。”
“我为何要摒住呼吸。我不游泳的。”
“怎么,明月小姐这就一下沉入水底了?”姜蘅双手插袋,上身微晃,“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明月小姐。”
“我跟姜总熟吗?”
“自然……不熟。”姜蘅呵呵轻笑,转身靠在车上,斜着眼睥睨,“我前两天去翻了御庭湾的账本。”
她一脸正经,在他的凝视下,慢慢浮现他可以明见的疑惑,而不是他所希望的相视一笑。
他收回目光,望着飘无的远方,“虽然我是投资人,可惜我没那个资格。”
“姜先生如果没有事情,”朱明月很声张的扫过手表,“我赶时间。”
“我们联手如何?”他又转头看她,这一脸的冷漠实在对不起她身上的色彩缤纷。“我相信,你一定不喜欢朱大小姐,恰巧我手上呢。”见她依旧沉默,这女人要是装起傻来简直是六亲不认,“我手上有些东西,刚刚好可以挽回现在的局面。”
“我不需要。”她不习惯打断别人说话,可这并不能代表别人的话值得她花费时间。
“朱小姐难倒就不恨朱明锦的无事生非,不恨朱家的不作为?”
她这才正经看了他一眼,渐渐浮出了笑意,“我姓朱。”
“你在意?不,你现在应该是无畏无惧。”
“坦白讲,朱大小姐所言也不见得假。”
“真真假假,该在乎的人都不在乎,我何必呢。”
拐角已经有一辆车停了下来,副驾车门大开,一位黑衣正装女子下来对着她微微鞠躬。
姜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车,很普通,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帕萨特,车上除了司机显然还有一人。不动声色的扫了扫车牌,依旧普通的没有规律。
风尖浪口的当下,她去见谁?
“看来明月小姐是胸有成足。”他踢了踢腿站直了身子,“也罢,反正我不过是凑凑热闹罢了。”
“那么,再见。”
她就这样离开,没有任何不舍,没有任何暗示。
姜蘅摇头,这清醒跟自己预期的完全不一样啊。就连他这个外人对朱明锦都恨的牙痒痒的,她怎么能如此平静。不过,这样才会更有意思不是吗?
“老高,要是有人把你说的跟****一样,如果有一个机会帮你报仇,你会怎么做?”
“我是个好人啦,不会有人害我的。”
“我是说如果。”
“报仇?杀人啊?我可不敢的。”
“只是还你自己清白,顺便把那个人揭发出来。”
“清白是可以的。揭发,我胆子小的,要是报复我怎么办。”
“老高,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
“因为小李请假,你自己又懒的开车啊。”
“你给我闭嘴。”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车上女子亲切的对着上车的朱明月微笑,“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不错呢。”
“易老师,我要生气了。”
姜蘅的车已经混入车流消失不见,而庄园的门口又开进来一辆车,有点眼熟呢。
“你这张脸生气跟高兴有什么区别,阿美你说是不是?”
“易老师,我们老板也这样说。”副驾的阿美很快接过话,没有丁点的犹豫,“Zen,老板托我替她向您问好。”
“看到你我就不好了。”朱明月没好气的哼哼,“你老板真是无孔不入。”
“老板还托我转告,您休想逃出她的五指山。”
“她不是唐僧我也不是孙悟空,回去告诉她,我跟她不熟。”
“老板说您只要跟钱熟就行了。”
“你可真是……”
“我可真是条好狗呢。”
朱明月一愣,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对无耻到自以为豪的人她无话可说。
“昨天在飞机上我似乎遇到你母亲了。”易秋水忽然插话。
“我母亲?”朱明月笑,“阿美,你可真会办事。”
“多谢夸奖。那位的确是您的生母。”
“我的生母?”朱明月挑眉,“你确定?”
“不,我不确定。”阿美耸肩,“不过听闻是这样的。”
易秋水想到飞机上那两位的对话,面色凝重起来,“你也怀疑?”
她笑着摇头,“不,我不会怀疑。”
“那……”
“她怀疑。”
“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
她当然知道,那个晚上,那个据说是自己母亲的女子在夫人的面前是怎么说的?
你休想将那个孩子污在我头上,她是你孙子出轨的证据,是你朱家对不起我的证据。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我没让她死那是我还有良心。
玉奶奶说她疯了。
那个时候她隐隐猜到她的话并不是什么好话。
她曾找过妈妈,夫人笑着没有说话,玉奶奶告诉她,她的母亲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那时候她的世界太小了,朱宅里并没有几个漂亮的人。
只有家庭聚会的时候才会有很多人出现,玉奶奶却看着她,不让她乱跑,但是她还是见到了那个女人。
真的很漂亮,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旗袍。
其实那天也有很多漂亮的人来,但是她旁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她曾听帮佣的妇人说过,她有一个弟弟,跟自己一样的弟弟。
她对着自己比划几下,应该就是他了,那么牵着他的漂亮女人就应该是她的妈妈。
她很是细心的喂弟弟吃点心,为他细心的擦手,还对他笑。
她从手帕里捏出一块巧克力出来,躲在角落故意涂的满手都是。
怎么会那么巧有人来说悄悄话呢?如果没有,她一定会跑到她面前伸手让她擦的。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为自己擦手,会不会对她笑?
大奶奶也真是太过分了,对明礼少爷那么好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起明月小姐。
谁不知道大奶奶不喜欢明月小姐,可怜的明月小姐,都没吃过她一口奶。
可别当着大奶奶的面提明月小姐,会打人的。
她虽小,还是知道她们说的明月小姐是自己。
那个漂亮的妈妈不喜欢自己呢,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呢?她很乖的,是个挺好的好孩子呢。夫人和玉奶奶都是这么说的。
她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巧克力已经粘了一手,她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似乎也可以不喜欢她的。她也有人擦手,也有人对着她笑的。
后来她渐渐大了,终于明白她说的意思。
她说,她不是她生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