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珅与安澈相互对视了许久,直到那灯花啪嗒的一声断了,安澈起身将那灯花挑了,屋内顿时又明亮起来,阿珅这边才终于开口。
“逸王是在疑我?”
安澈缓缓地转过身来,阿珅知道这人生的很好,是极品绝色,但因着现下的处境,从未对这人的样貌上过心,可如今一时细看,隔着丝丝光影缠绕,润而不乏,雍非金玉,当年的姝夫人清寡和柔,乃是九天仙子之气,世间万人莫及。而今她的儿子,将她身上的谪仙气遗传的分毫不露,怕莫说这世间女子,即是铮铮男儿,见他此般,怕也会心中暗叹。
这边阿珅在心中佩服姝夫人实在是会生,另一边安澈则将椅子搬到唐缘珅床前,二人只差咫尺,安澈更加清楚的看到阿珅此刻不见血丝的隽秀面庞,以及摇曳在灯色中不堪一触的身子,于是柔声道,“阿珅,我知你十分聪颖,你却一直在我这里装作事事不知。我与你,何时才能同你和三哥那般坦诚相待。我并非在疑你,我只是,想听你说。”
阿珅心中直叹气,又觉得有些好笑若不是晚樱一日之内连喂了自己两颗回转丹,怕现在根本就无法与安澈对话,自己的身子已经破败到如此境地,还要帮着盛世与安澈周旋,这位王爷也真是叫人无奈,除非是脑子泡在水缸里,否则谁会一边和盛世恩恩爱爱,一边对着安澈坦诚相待?
首先要坦诚相待的那个人,应该是安澈才对。
“王爷,”阿珅无奈道,“王爷是个心思剔透的人,我也不愿意同王爷遮遮掩掩。既然如此,那你刚才说的,我接下去就是。将宝康帝姬嫁到小北央,帮徐勉稳住了局面,而徐勉每年进贡的黄金,则大大充实了国库,有了财,又稳住了先皇都没能拿下的权,这,着实是局好棋。”
听到阿珅如此说,安澈甚是欣慰,拿起一旁的热茶,给唐缘珅倒了盈盈一杯。
握着热茶,脑子里一时间冒出盛世那把时常提在手里的青梅白玉壶,又立即抹去,继续说道,
“只是就不知道,宝康帝姬她,是个怎样的人了。”
若是同徐勉一样的性子,那小北央这块宝地,是实打实的握在了手中,可若宝康帝姬同徐勉是相反的,那小北央究竟归谁,还不能下定论。
“阿珅你觉得,皇上亲自挑选的和亲帝姬,会怎样呢?”
先皇的血脉多病逝早夭,唯一活下来的,只剩一女二子。若让阿珅相信生母只是个小小宫女的宝康帝姬能活下来是因为佛光庇佑是不可能的。在那高墙深院里平安长大的孩子,绝对不能是泛泛之辈。
“王爷,我不再装糊涂,那你要说的话,就一下子说完好了,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这身子不中用,能精简些,就不要拖沓。”
安澈看着她气若游丝的样子,微微皱了眉头,这女子的身子还真是要比旁人的要娇弱。可有些话,他是一定要在今夜说完的。
“那宝康帝姬的事我们先放在一旁,不如我们来说说我的事,阿珅你觉得,我这个王爷的位置坐得如何呢?”
“逸这个称号,倒是很合适你。”
答不对题,
“阿珅。”安澈随即唤了一声。
“我说笑的,”阿珅苍白的脸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这一箭不能白挨不是,我想,王爷如今夜夜睡觉之时,怕并不十分安稳。”
安稳?睡不安稳的怕不止他一个。说起来,他还可以去跟盛世好好讨教讨教这如何睡觉的法子。
“阿珅,那你觉得我一个连觉都睡不好的人,此番来宜阳,是为了害三哥和你吗?”
那可说不准。阿珅此刻,对晚樱说的那句安澈此人看着容易让人着迷,实则内心奸恶狡诈十分凶险的话开始深信不疑。晚樱对自己用宋家小神医的名号起誓,安澈此人,真君子,实小人。
堂堂逸王,夜访女子闺阁,长篇大论一番只为证明自己的清白,阿珅自幼就混迹在人心堆里,头一次这么无奈。
这话说出来叫人怎么相信呢?盛现宁不会留着安澈,宝康帝姬所嫁并非良人,可这一切都说与盛世又能如何呢?想来盛世对自己都是将信将疑的,会突然对这位做了王爷的弟弟好生疼爱?
他盛世若是这样的人,那阿珅就甘愿立刻剃发皈依。
可安澈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聪慧如唐缘珅,心中此刻也多少有了疑惑。
“所以我说我要起反,阿珅你可愿帮我?”
啪嗒!
那茶杯并未如预想中四分五裂,而是稳当当的被安澈握在手中,只遗落出了一滴茶水掉在了阿珅手上,起了梅花似的一个小小的红点。
青婳一口气喝完了那瓶酒,心中拧着的那团雾变得更加怪异,她缓缓放下了酒瓶,起身向院外走去。
“诶,你要去那里?你不是要守着这里么?诶我说!诶!”
晚樱不知道青婳突然怎么了,竟然撇下这里说走就走,算了,她是肯定追不上青婳这样的习武人的。失望地看着那个在地上打滚地酒坛子,仰天长叹一口气,继续坐在石桌上无聊的背药理歌儿。
至于为什么不唱,诚然,宋晚樱一张小嘴巴可谓得了天地精华比之阮青琛真是平分秋毫,可论唱曲儿,她是真的佩服唐缘珅。
她也佩服自己,自从五岁那年第一次开嗓,让爹爹那只最疼爱的大白鹅追着自己咬了一下午,她现在,已经封口了。
阿珅看着手上地那个红印子,灯光还在,月亮也爬好了位置,她想了想,刚才安澈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要起反,阿珅你可愿帮我?
阿缘珅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