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间，她的脑海中一直记得，有一个人被子弹打中的画面。虽然她记不清，开枪人的模样。
但是，当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霍震时，她的视线被深深的焦灼住了。受伤人的面容，和霍震的五官重叠。
尽管，那时候的霍震还是年轻的，但和现在的区别其实并不是很大。
他的五官依旧俊朗，岁月的风霜爬上了他的额角。
不会错的。
程笙歌脑海中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霍震满脸鲜血倒在地上的场景，被放大成一秒一秒的定格。
她永远都记得，他倒下的那个画面。
因为，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孩子。
年幼，弱小。
可怕的感觉瞬间冲进了她的脑海，鲜血淋漓的模样，让她害怕。她忍不住放声尖叫。
多么可怕的一幕，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噩梦。
此时脑袋疼的更厉害了。
好像要炸开一般。
她不想再听，也不想再去看。
难过的发出轻微的哀嚎声。双手不住揪着头发。“我好害怕……别杀人……那个人会死的……”
她不断呜咽着，现实和脑海中的场景重叠，交织。
仿似陷入了一个漩涡，那漩涡带着龙卷风一样的力道。将她不断的拉扯到里边。
光是揪头发已经不能让她平静下来。笙歌双手举成拳头，试图捶打着她的脑袋，好让自己变得清醒起来。
“笙歌……笙歌。”顾渺渺的拉劝毫无作用，从刚才笙歌的表现来看，她似乎认识霍震。
隐约能感觉到这里边似乎有事情发生。
急忙让护士去找医生，顾渺渺心疼之余干脆抱着笙歌，和从前一样，她双手捏着她的手。
那一刻，她根本就想不到，她是有孩子的人。
“小甜，小甜，你别这样。我在你身边，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会保护你。”
她蹲下身体，小心翼翼的抱着程笙歌。
唐小甜这个名字还是她以前帮她取的，在孤儿院的时候，小甜的名字就只是小甜。
因为她那时候很爱吃糖果，所以她想着干脆就叫她唐小甜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仿佛两人共度的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唐小甜的精神逐渐变的平静下来。
可脑海中头疼欲裂的感觉一直还在，如影随形。
她一丁点儿也安静不了，只觉得如果不发泄出来，她的脑袋一定会爆炸的。短暂的安静终究没能让程笙歌安静。
“好疼，渺渺，我的头好疼啊。我好……难过……”她轻声呢喃着，仿佛自己还是小时候那个无人保护的自己。
双手抱着顾渺渺，她害怕的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来。“渺渺，他是霍震吗？他……就是霍震吗？”
林芳娟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过来安抚着唐小甜。
在场只有霍延豪知道，顾渺渺已经怀孕两个月的事情。他皱着眉头，将顾渺渺拉到一边去。
代替她捏着唐小甜捶打自己的双手。
“是霍震，他是阿霆的爸爸啊，你是不是认识，是不是认识他？”渺渺恍然未决，追问着小甜。
她猛然想起小甜的那个梦，难道那场噩梦里，小甜看到的人影，就是被枪打中的霍震吗？
如果是这样，那霍震是被谁害成这样的，小甜岂不是在场？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
越想就越是感觉到，离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了。
或许，她也能借此找到突破口，得到关于爸爸的消息。
“渺渺，到一边去。”霍延豪用身体挡住顾渺渺，此时的她已经有了孩子，阿霆尚且还在另一间病房，他不希望她有任何的事情。
医生在众人的手忙脚乱中的走了进来。
急忙让霍延豪松开唐小甜。
“她的脑海里曾经有一个淤积的血块，影响了心智的成长。或许，这既是源头。才会让她那么害怕，现在我们需要引导，让她将最害怕的事情说出来，才能够解决她的问题。”
医生将她的情况和大家解释了一番。
病床上的霍震，此时也有了突发情况。
原本安静的监测仪器，此时突然发出了响声。
林芳娟脸色泛白，急忙赶过去，抓着霍震的手。这么多年来，她真的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她还没有做好要和霍震道别的准备。
她不想，也不舍得就这样跟霍震诀别了。
那是对她的残忍。
老天爷一定是看她这一辈子过的太顺利了，才会让她在年老的时候，面对这样的情况。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自私一把。
这一辈子，她为了靠近霍震，也为了不让两个孩子有想法，从她决定和霍震在一起之后，她就决定这辈子都不要孩子。
她的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活着。
为了报恩，为了感情。
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一次自私的决定。即便是霍震的生死，她也觉得这事一家人的事情，将霍震带回来，和两个孩子商量，听听他们的意见，才决定是不是要做那个九死一生的手术。
可现在，她突然在这一刻有了觉悟。
她不想霍震死。
其实她想知道，她心里都明白的。
若是现在做手术，霍震九死一生。但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做手术，就这样下去，他确实是安全的，但这种安全，最多只能保证一两个月。
她不要一两个月。
她还没有跟霍震说过她对他的感情。
因此，她决定了，就算两个孩子不许，她还是决定赌一把。
她要霍震活着。
危急关头，决定只要一瞬间就能做好。林芳娟的目光坚毅，看向霍延豪。她不说，霍延豪却也看出来了。
他同意了。
找来早就准备好的医生团队，林芳娟陪着霍震一起去了手术室。
另一边，顾渺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小甜，你看到了什么，你告诉我。”在催眠师的帮助下。
渺渺的声音，让唐小甜安静下来。
她听着渺渺的声音，逐渐陷入了过去的记忆。
那是一段可怕的记忆，如今有了那个让她安心的声音，再次变回小女孩的程笙歌，这一次不在闭着眼睛。
也不再回避，而是永远的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一幕。
一个男人拿枪，打在了霍震的胸口。
他惊呼一声，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倒在了地上。
依稀的，她听见他说……
他说：“东亮……”
笙歌的声音，也跟着霍震的嗓音，说出了这两个字。“东亮。”
那一刻，顾渺渺好像明白了。
是秦东亮对霍震开枪了？
她耐着性子，继续询问。“笙歌，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被喊秦东亮的男人拿着枪，冲着那个男人开枪。他要杀死这个男人，说滨海的项目早该黄了。我很害怕，我是程笙歌，秦东亮发现了躲在岩石后边的我，拿着锤子过来，砸在了我的额头上。”
她细细的，碎碎的。
将过去的记忆一点点拼凑起来。
曾经发生的事情，也还原了。
唐小甜最终蜕变成了程笙歌。
当一切都结束，她睁开眼睛。嘴角的笑容变的温柔婉约，顾渺渺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曾经在孤儿院的姐姐回来了。
“渺渺。”
她轻笑，语气温柔。
“笙歌。”
顾渺渺同样报以微笑。
暖风中，两人似乎从来就没有分别过。又好像是就别之后的重逢，无论怎样。程笙歌，从此就是程笙歌。
唐小甜，变成了两人记忆中的人物了。
“我们现在去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大家。秦东亮这个人，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两人从医院三楼重新去到六楼，才知道霍震被安排手术了。
那是一个，风险性很大的手术。
林芳娟跟着进去了，全程陪伴。
刚刚清醒过来的霍延霆和大哥霍延霆，分坐在手术室外边的椅子上。
他伤的不重，只是额角碰到了，此刻头上缠绕着纱布。
“阿霆，怎么回事？你身体怎么样？”顾渺渺疑惑着，她还有很多话要告诉妈，怎么就到手术室去了。
对于霍延霆本来她还有气，看到他憔悴的摸样，一时间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她暗叹了口气，霍家，最近似乎不太平。
“对了，爸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是不是被人开枪打伤了？”她旋即询问，医院是君庭的。楼道里，没有别人，她才说的如此明了。
霍延霆目光微滞，带着省视。仿似要将她看穿一般。“谁告诉你的？”
这件事，在父亲出事后，只有他和大哥知道。他们俩都不会跟别人说，小妈自然也不会。
在这种关头，渺渺知道，自然是通过了别的渠道。
却见她拉着笙歌。“笙歌就是当年目击秦东亮像爸爸开枪的证人。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幕，她的智商才会停留。”
“对，我确定当时霍伯父倒下的时候，口中念得是秦东亮三个字。在滨海，那会我正参加夏令营。傍晚贪图玩，藏在了岩石后边，没想到见到了那一幕。”程笙歌将时间地点，说的一清二楚。
就连秦东亮的摸样，她描述的也很清楚。
同在Z市的她，当年智商停留，加上社会地位不同，一直没见过秦东亮。后来去了国外治疗，就更没机会了。
想不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在这时候想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