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铁了心要吃烧烤,我不解,问其原因,他说自打小时候被父母送进城里,伯父带他吃过一回烧烤之后,他便从此念念不忘那种味道。我们走了几条街,遇到生意火爆的店,他没耐心等,遇到生意清冷的店,他料定其味道不如人意。
“那要不去另条街再转转?”我问。
“我们去吃油焖大虾吧!”
“你不是要吃烧烤吗?”我很惊讶。
“我喜欢吃油焖大虾。”他说。
可见,兴趣爱好这种东西是会随所处环境和一时心态而改变的,换句话说,兴趣爱好是无厘头的,这就好比夜晚洗头然后倒头大睡,你永远不知道第二天一早醒来是个什么发型。
龙虾还在锅里让大火给焖着,虾肉特有的香味已经被辣椒生姜等辅料所掩盖。看上去才刚成年的女服务员将啤酒、花生米和酸辣萝卜端上桌,曹一钊倒满酒,递给我一杯的同时扬起酒杯说了句:“先干为敬”,然后一口下肚,拿手背抹去了嘴边糊着的泡沫星子。走了半天路,我也渴了,喝杯啤酒顿时感觉清爽许多,因作业引起的头疼也烟消云散。我靠在椅背上,顺着路边看去,这整排的街道弥漫着炭火熏烤出来的油烟,在风扇的作用下无限蔓延,掩盖了周围的霓虹和广告牌。对面的地摊上有人坐在地上售卖毛绒玩具或一律十元的丝袜,买卖自由,所以他们无需吆喝,同时也是担心城管的驱逐。我忽然有点昏昏欲睡,这时那小姑娘正端着一大盆鲜红到刺眼的龙虾朝我走来,颤颤巍巍,待其平稳着陆后,她脸上拘谨紧张的表情方才消散,仿佛成功扫除了一枚地雷。
“赶紧吃!”曹一钊戴上手套准备开吃。
“你吃吧,我还不饿,先喝口酒。”
曹一钊埋头欢食,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坐在对面的我是不见人头只见锅,但是桌上却没见到虾壳。
“作为一名大学生,你能不能爱护环境,别乱丢垃圾?”我义正词严地谴责他。
“我没丢垃圾啊。”曹一钊嘴里裹着一团食物,支支吾吾地说。
“那虾壳你都扔哪儿了?”
“吃了呀!”他淡淡地说着,脸上一片茫然。
“虾壳你都给吃下去啦?你究竟是有多饿?”我已经无法抑制内心澎湃的惊异。
“嗯,我是前些日子在图书馆上网的时候,看到了一条科普知识,说是虾壳里含有丰富蛋白质和有益的活性成分,所以从营养的角度我连壳带肉一起嚼了吞了下去,感觉还不错。”
我懒得搭理他,自顾吃着龙虾喝着酒。
本来只点了半打啤酒,一不小心俩人又喝了半打,他吃饱我喝足,都醉醺醺准备回去。曹一钊从裤兜儿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大喊了句:“结账!”
小姑娘立马走了过来,看着曹一钊手里的那张百元大钞,什么也没说。
曹一钊见一旁的小姑娘愣住了,说:“找不开的话就别找了。”然后转身欲走。
小姑娘这才拉住他手臂说:“先生,还差八十块。”
曹一钊努力睁大眼睛,说:“我出门就带了一百,怎么,你们这儿虾壳还要单独收费?我以前吃虾也是吐壳的,只是前不久看了报道才开始吃的,你要是早些告诉我虾壳收钱,我一定把壳剥掉留给你们回收。”
我知道曹一钊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从背后轻推了他一把。
小姑娘笑了笑,说:“先生,我们店不胡乱收费的,不管您吃不吃虾壳,这顿饭都要一百八,一打啤酒八十四,油焖大虾九十六。”
“虾要九十六!你们这是什么虾?”
“对,九十六,因为您点的是大份龙虾。”
曹一钊明显脚跟站不住了,双手撑住桌子,怒喊道:“妈的,老子吃完了你才告诉我是大粪饲养的,老子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有龙虾吃屎,操!大晚上不带这么玩儿人的,你们这是什么店,明天就去消协和工商告你们!”他似乎一边骂一边在找这店的招牌,但眼神明显飘忽不定。
我酒精上了头,又憋了半天尿,狠狠踢了曹一钊一脚,掏出一百块递给小姑娘,说:“别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