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天下王朝立鼎之地,人类文明之火半出于此。
历经了王朝兴替,风云变幻,它是人类疆土之上最繁盛的的国度——权力、金钱、力量,它执掌着人道兴衰的命脉,凝聚着人类一切的梦想——神魔的传说曾经统治过这里的星空,学者与施法者的高塔曾经屹立大地,骑士与王国的史诗从这里书写,数不尽的风流人物在这个土地上留下传说。
在隔着几万万光年的星海,东土与南境遥远得或许会使旧时代的人绝望,而现在擎天域网上的信息无视空间距离地将两个世界的人连到了一起。
此时,南境的那颗小小的金河星球还是六月,流火之月,而在东土夏洛山庄已经到了最寒冷的季节——十二月,学者们的“新月”,一年之岁在此终结,同时也是从这里开启,世界的以太大源也将从冬末的枯竭期解放,为世界重新带了活力。
夏洛庄园灯火通明,喧嚣的声音回荡在这山岭之中,依山而建的夏洛山庄从山路上看去,就仿佛浮在云间,不愧是紫罗兰世家的“云端晚会”,恰如其名。
作为名城的摩利亚,也拥有着身为东土名城的一切繁华的盛景,金钱铸就的摩天都市,浮空千米的轮辋状楼盘,五一不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奢华。东土东海岸的传统资本集团、旧派世家以及新兴科技资本集团一直争斗不休,也使得这座城市更加光怪陆离、物欲横流。摩利亚也是这个纷争的时代的剪影之一。
夏洛山庄是这座城市最顶级的夜会。
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巨大的室内草坪,由特制的刚玻璃的穹顶遮蔽住了漫天的落雪,人声鼎沸,五颜六色的灯光与同样五颜六色的酒水,炫彩梦幻的魔法焰火盛开在天际,专业的厨师和应侍生们流水一样地送上天南地北的美食,还有那衣如薄纱、艳美如画的女郎们,组成了这个庄园晚会的高格调——这是一个金钱与利益的城市,高格调的公开晚会从来不是聚会那么简单。
大人物们在这里碰头,进行口头的交流;小人物们在这里寻找着机会,争取着大人面前露脸;还有那些贵妇、少女们,抱团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圈里圈外的风闻趣事。
此时,按道理来说与会的人早该到齐了,可是彼此相互交谈的人们,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在白色琉璃大厅中央的那些权贵们时不时地抬头看向门廊,面色之间始终有些不自然——他们在等一个人。
此时今年的“云端晚会”还有一个人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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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最糟糕、也最美好的地方。万万不幸百年无一血战,万幸百年无战。”一身白袍素衣的女子口气平淡地对此下评论,“握在手里的终焉级武装,谁也不愿意打出来,老人们握了一辈子的权力,老了更不肯放手,却也没了当年旌旗满天、改换天地的杀伐果决,一群吸血鬼一样的老家伙成天只能在青幕布下面想着向这个国家拿走更多的东西——你家的主人的名字我听说过,那位可怜的看不清形势的‘猴冠王’的儿子,窝囊得靠着那帮南权会的旧部躲在镇南将军府里一躲十几年了——”
“你现在是想告诉我,把安查局、白堂、中庭十二司,还有我的青龙草,都当成瞎子——你家主人想握权了?”
语言里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口气。
但口气很大,大到十八世家的长老会、圆桌会议、两府二十一厅诸般府司都好像不在眼里,大到南境镇守府成了个扶不起的废物!
那一双英气的眉毛轻轻展开,然后打开窗户,外面一瞬间吹进了一大片的雪花——
她面不改色,好像这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并不存在似的。
她显然知道晚会已经开始,从这里一眼就可以见到从风雪中散落的光华,可以见到夏洛山庄迷离的灯火——
她不喜欢,厌恶,而且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厌恶。
古铜色的复古样式的车厢上尽是分布着各种各样的金色与黑色交织的神秘、精致的花纹,四个车厢的沿角高高翘起,弯成四个长颈的白冠天鹅,窗帘也是复古的蕾丝花边与流苏蕙结合,整体都带着一股古朴、高贵的艺术气息,在人看来几乎是从壁画中走出的上时代的一节车厢。
如果识货的人更会警醒,白冠天鹅装饰可是苏氏皇家的徽记,能有这种徽记的东西的主人,绝对不会简单。
这是一辆雪橇车,而且并不是那种机械纹章驱动,是几乎东土罕见的爱尔兰雪橇犬拉动的车子。这种雪橇犬很显然不会适应东土的环境,大本钟的许多研究实例已经跨星域引进物种要么难以存活,要么发生可怕的变异或者生物入侵,东土只有那位黎明城堡的主人精心饲养着为数不多的这种生物。而这北紫罗兰区的黎明城堡的主人饲养心爱的雪橇犬拉者车驾,只说明一件事,车上来人是世上屈指可数的那几位大人物——
窗帘掀开,探头的这女子扬起漂亮的瀑布一样的紫色长发,长发披散到肩上,就成了画意。她身着一身的素淡墨痕花纹的月白长袍,内里是同样的素色的斜襟织锦的长衣,细眉如墨染,不似一般东土仕女的那种烟雨柔顺温润,反而透露着叛逆、一往无前的英气。
一双金棕色的眼睛随意地扫过旷野,万般的落雪似乎为之一静。这是执掌大权、登临绝顶的真正人物才拥有的威势,分明无喜无悲,一字一句都好像贯彻着钢铁与刀剑的意志。
此时如果再加上来人是个倾城绝色、紫发白袍的女子,那么只要在这个金字塔顶端圈子里的人就会呼出她的名字了!
东方明空。
“天地人三榜第一,十一岁名列云上榜第一,十六岁横扫帝国学院评为玄外榜第一,十八岁踏进河西走廊战场临危受命,次年接手鹰旗十二营斩杀东青神剑曹白草,夺得天下榜第一,二十一岁登顶至高之境,成就至高九座。您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车厢中第二个声音响起,没有直接回应或针对她“不逊”的言语,反而姿态放得很低——
那是一个坐在她对面的人,全身的上下完完全全地用厚实而精巧的铸造大师所锻造的板甲包裹着,唯一露在外面的大概就剩下个眼睛了。这是一位旧骑士,甚至精明老练的战场老人可以从这具银灰板甲的腕臂出的铭文“忠诚者的火光来自内心”中辨识出是旧瓦格纳城的战场壁垒系列。
而他说的没有错。
如果说黑白皇帝是上两个时代无敌的象征,那么东方明空一介女儿之身,二十一岁君临亿万光年星空,接手帝国学院大武一脉,统帅东土镇守府中央第七军团,就是这个时代的传奇!
明显赴宴迟到的东方明空毫无一丝的焦急,或者说她从来不曾在意过那个号称汇集年轻俊杰、权势人物、各界精英的夏洛山庄“云端晚会”。
她是东方明空,仅此就足以说明一切。
因为世上只有一个东方明空!
“擎天域网打破了封建领主的美梦,策士府掘开了施法者的根基,机械、纹章两次工业革命摧毁了炼金工房,公司制度和机装技术更是终结了武者的所有荣光——可是那些人自以为总是高高在上,有着高人一等的视野和天赋,能够做到前人无法达成的伟业——”
依旧算是年轻的女孩的紫色的长发逆风卷起,好像染上了她嘴角的那一抹讥讽,“毫无疑问,他们的吃相难看,自诩贵族的优雅都丢了个干净,他们指责的白皇帝依靠酷刑迫使清白无辜的人民招供,并下令处死,在十七年乱战中进行错误的策略,对四大陆各据一方负有主要责任以及个人崇拜问题,这些不是同样他们手里也在做的吗!”
“当年的王权山上十八世家受封,三宗俯首,没有人说什么‘不’字,而今却为了那个空悬的王座动了心思,真不知该说他们可笑还是可悲呢?’”
她讥讽着王权山上的老一辈的决策人们,却言语如同实质的刀剑架在了咽喉上,只差直接逼问“你们呢?所谓的窝囊‘南境王’凭什么来拾起权柄走到她的跟前?”这样的贬斥诛心之言。
回应她的依旧是这个沙哑、低沉的男声。
“尊敬的凤凰冕下,我只是一个传递讯息的使者而已,个人意见与观念无关紧要。”
东方明空托着下巴一脸优哉游哉的样子,眼睛瞄着车外的风景,似乎看得“有滋有味”。
无边的细雪漫漫地飘荡在天空,夜空昏沉,云絮低垂,月光在云絮之间隐隐约约,整个苍茫的大地寂寥而空荡——
漫长的一阵缄默。漫漫的落雪之中,雪橇犬越走越慢,背后留下的行车的痕迹渐渐地消失在新落的雪的遮盖下,硬质玻璃被拉开后,那车窗帘子就被卷得呼呼作响——
“李侠歌,居然要反?”
她的话语充满了玩味,清冷而又带着一丝婉转的嗓音随着她面容上露出的那抹代表问题女孩恶趣味的样子,“很好,很不错,很有意思的一个人物!”
“那么,我应下了。”东方明空绝美的容颜上的笑容愈加的浓重,“送你一个友情消息,今天的南境好像那帮卡巴拉山民有破坏扶苏城的行动哦?”
“而且不管李侠歌真反还是假反,请记住一件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紫发的女子眼瞳里一片无色的空明,仿佛化作了通天的风暴的风眼。
元素灯的微弱的灯光下,那个镀上了一层白边的银灰板甲的骑士点了点头。
雪橇犬们敏锐的听觉很清晰地听到车上的一个人跃车而下的轻响,女子懒懒的地挥了挥手,雪橇犬就停了下来,雪道两侧林中簌簌作响,许多人影幽灵般地浮现了出来,他们清一色的黑色的龙纹在肩的甲衣,在昏暗的黛色夜空下愈加显得神秘、可怖。他们渐渐聚拢到这雪橇车前,不发一言地安抚下暴躁不安的雪橇犬,恭送着女子走下古朴的车厢。
其中有人就与那个披甲的骑士擦肩而过,却仿若未见。
这是东方明空的青龙草,或者叫军事管理统协司——事统东土镇守府一切事物的集权、情报、暗杀机关。
而后只见更远的山巅之地,灯火辉煌的宫阁楼台,缥缈的乐声回荡山谷,无数的飞行梭车名车排列在山脚,上百束魔法烟火一刹那划破天穹,好像亿万火树银花盛放又凋零——
晚会的最后一个人来了。
不知情的小人物们好奇地议论纷纷,然后有个人就发出着“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又被人提示那是个被称为“凤凰”的女子,不由得让那个发出感慨的人陷入了尴尬境地。
乐声如水,烟火如梦。夏洛山庄那个白玉雕龙的大门前,身着礼服、正装的大人物们纷纷踏雪前来相迎。
白袍素衣,紫发翩翩,她悠然地仰头,一瞬间长发好似三千丈,她行走在众人之间,她见众人如尘,众人看她若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