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懿怅然,没有答话。
他们都看到了他的目光——并没有泪光,却很悲伤。
想说的话谁也没有说。
就是这么一种沉默,沉默。
时间不等你开口,离开的步履也等不及你开口。时间匆匆溜去不会使你开口说,离开的步履踏起,你还是没有开口说。
王子诺和朵布拉在他的视野中逐渐萎缩。但他总想去靠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光去追随……
风景变换,路途还不算太远。他不断地隐匿,躲藏。
还是被发现了。王子诺转头看向那一个孤独的人影。朵布拉看见王子诺转头,她于是也回头看,正看见炎懿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去——炎懿飞快地回到原点,却忘记把头转过去,也没有把目光收起,他知道朵布拉不会像看着王子诺那样看见他,可王子诺还是转过头把朵布拉那一瞬的目光送赠他。她看见了他,只看见了他,嘴唇微启,她想对他说些话。
躲不过,闪不及,避不开。炎懿于是飞快赶上前去挡住他们去路。
“你……”朵布拉正想说什么,火球骤起。王子诺赶紧拉开朵布拉。火球在朵布拉面前落下,熄灭在地上刹那间化为乌有。可炎懿的眼中分明还有火,怒火,猛烈燃烧……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击中目标。却是,第二次,他心软了。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自己心底的柔软,他不想就这么失手,事到如今他只能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走了,还会不会回来?”他问,清冷的目光投向那张并不美丽的脸,好像本来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你希望我回来?”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脸色沉静,声音平淡。这是炎懿留给朵布拉最后的一个印象。
“当你脱离这个地方的时候,你不打算来找我吗?”在炎懿转过身去之后,她问。
“会的,希望那时候还能找到你。”他没有回头地回答说。
冰冷的脸上,划过一滴热泪。放下了。结束了。分别了。
这次一别,他不知道要到多远的地方,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到她。当他再见她时,他会怎么做?他会闭上眼,转过身,走远。他这样想。
天就要下雨了。
他的手上拿着伞,想给她送上,但还是没有靠的太近。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他站着。如若当时她回头,他会不会转身就走?他确定她不会回头,正如她确定他不会站在原地,默默目送着她归去。她不知道他会一直看着她……
炎懿叹了一口气,把伞收去。他还记得,当他抱着她。她哭得颤抖着,他却不能笑着搂着她。他还记得,和她说话时,她笑了,他就有一种很美好的感觉。他还记得,带王子诺回大杂院的路上,他给她撑伞,雨中的人挤在伞下走在路上,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的词是——依偎。他还记得,当她把妖芋送到他的嘴边,他可以选择没有疑虑地张开口……
想到这,炎懿露出了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有的笑。他的双眼充盈着泪水,却一直未滴下。他也明白为什么心痛不一定要哭,不能哭。
不会那么难忘,并不是太难忘。
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说——还好及时地分离了。
当时没有挽留,此刻没有惋惜。
他一个人走走停停,他想起还好还有很多事要做——做坏事多了就麻木了,疲惫了,累了就不会去想太多了。但他只能把自己的心暂时藏起来了,心并没有死。
那半夜惊醒时的悸动还会常常发作。以前,他有时间就陪她说说话。他不爱说笑。但他希望她快乐。他珍惜她的笑。分开后,他一个人。他的家里他一个人。他心碎也一个人熬,他半夜睡不着也一个人心惊。
他会害怕被她遗忘吗?忘了就好。他希望她在他忘了她之前忘了他,那样他才能理所当然地去遗忘。他害怕遇见的未来,他努力不去回忆过去。那可怕的孤单成为了一个强悍的敌人,他一个人去对抗,却是被打击得遍体鳞伤。
炎懿,他真的就像是一团火,燃烧自己,有时候是烧灼,有时候却是点亮以及温暖。他是个妖孽,很多他们的事他都不懂,可谁又懂他呢?没人懂。
赤发赤瞳一抹红,历来生死谁与共?当他安静,他就听见了一些声音,不是自己的心跳,或者说那个声音已然盖过了他的心跳——是那滴滴答答像是时钟走动的声音……
朵布拉和王子诺一直走,一起走。从荒漠走到草原,从晌午走到日暮。他们走了好久,却也没有走远——尚未回到他们的家、他们的故乡。
朵布拉突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身旁的王子诺,说:
“子诺,我想去广陵看雪,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王子诺转头看向朵布拉,他的脸露出了一丝可怕的神色。
“啊?”王子诺迟钝地回应道,停顿了一下,他点点头。
“我喜欢雪。”
朵布拉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