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盛花生送了一趟电脑回来,心里正得意时,后面忽然闯出来一个有点疯狂的女人。盛花生急忙转向一条小街,疯女人也跟随着他的三轮自行车朝小街冲来。盛花生害怕招惹是非,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哭叫的女人疯子一般地从他的三轮自行车前经过,并没有招惹他。盛花生舒了一口气,看着这个哭喊着朝前狂奔的女人,惊得街两边的人伸出白鹭般长的颈脖子看稀奇。盛花生也骑着自行三轮车缓缓地跟随着这个女人往前去凑热闹,直到女人在一个卖鼠药的摊子前停了下来。只见卖耗子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盛花生的室友老魏。
盛花生停了下来,仍坐在车上,出神地看着老魏。老魏此时却显得出奇地镇静,就像遇见老顾客似的微笑着面对着那个流着泪的疯狂女人。女人明知故问:“卖耗子药的?”
老魏十分冷静地用半生不熟的成都话回答说:“咋个不是喃?未必哪个没得事在成都街上来搞耍嗦?”
“能药死耗子吗?”
老魏甚至想拍胸口子向女人保证,这是千真万确的鼠药。谁知,那女人并不需要老魏作保证,很洒脱地摸出人民币,甩在老魏摊子前,说:“买包老鼠药!”
盛花生见老魏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从摊子堆中拿了一包鼠药递到女人的手上,还给女人找零钱。盛花生恨不得上前去阻挠老魏卖这黑心钱。这个女人肯定是在一气之下买回耗子药回去服药自杀,这不是明明白白地摆在哪儿吗?老魏简直是禽兽不如,咋能为了这点钱就买鼠药给这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去自杀嘞?盛花生震撼之余,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魏还用灿烂的微笑对买鼠药的妇人说:“我这药很灵验,保证三步就倒!”女人满含热泪地告辞说“谢谢你啦!”
“不用谢!欢迎你再来!”老魏嘻皮笑脸地回答说。
女人抓起买的老鼠药,似乎下定了一死百了的决心,埋头便继续朝前跑去。盛花生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上来了,目光一直跟着悲伤欲绝的女人朝前跑去了,直到那位哭泣着的女人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大家这才回过头来,用责备的目光审视着老魏。盛花生从人们的眼神中读出了老魏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明明晓得那女人正在伤心,难免一气之下将那包耗子药吞下肚去。你这个卖耗子药的人不是害了别人的性命吗?但人们到底是敢怒不敢言,只是怒目而视。令盛花生没有想到的是,老魏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泰然自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盛花生感到老魏有一颗多么黑而又冷酷的心。他想起自己每天晚上都同老魏住在一个屋子里,这种危险似乎也正步步朝他逼近。他的背皮子竟然有了冷麻的感觉。老魏呀!难道你真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老魏若无其事地整理鼠药摊子。刚才围着他的人一个个摇着头,唉声叹气地离去了。人们终于明白自己到底不是法官,无权判定这个卖耗子药的人有罪。让道德良心的法庭去审判他吧!
老魏抬起头来看见了室友盛花生,一改刚才的若无其事与故作镇定的自若之态,满脸也灿烂起来:“龟儿子盛花生,你啥时来的喃?”
盛花生本来对刚才老魏的行为有很坏的看法,面对老魏这一张笑逐颜开的脸孔,无论如何也不好拒人以千里之外。他们是室友,不管发生啥事,今晚他们都得回到那间屋子里去住,虽然只隔着一块布帘子,但却是住在一间屋子里,呼吸声也清楚可闻。他不可能装着不认识,骑着三轮自行车从鼠药摊子前滚过去。盛花生缓缓地来到了老魏的摊子前,老魏又热情地问道:“是顺路吧!”盛花生有口无心地回答道,说是刚才送了货路过。“球。”老魏又说:“龟儿子盛花生,已经快晌午了,就一起去吃饭吧!”盛花生本来想说老板有事,等着送货。但到底开不得口,老魏今天卖了黑心钱,是该办个招待,帮他把刚才卖的昧良心的钱吃完也是通情达理的事,也是替他消灾。想着这个理由,盛花生跳下三轮自行车,摆出一副吃大户的样子。
老魏可没有想那么多,虽然与盛花生同居一室,却很难得在中午一起吃一顿饭。他只是恰逢精神好,又遇室友盛花生,就脱口而出地说出要办招待的话。至于盛花生有啥子花花肠子,老魏没有去想。老魏马上就要收拾起耗子药摊摊去吃饭,却被盛花生拦住了。两人就着茶馆门前吃喝,万一有人要买耗子药也好应付,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盛花生还是念念不忘刚才那件事,悄声地问:“刚才那女人吃了你的药……”老魏也悄悄地将那长满胡须的嘴靠近盛花生的耳朵说:“那药是假的。”
盛花生顿时明白了老魏的生意经,这位室友真令他佩服之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