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省的深秋通常都是很短,下一场雨,冷风飕飕。将近年底,我出差的频率高了起来。张励洋笑说,自己是留守男人。奈何黄桦生的短板就是应酬交际,每次看到一板一眼的和客户打招呼后,立马陷入僵局,我很是为他捉急,这人应该是搞技术研究的,呆在研究院里好了。谢辉一向精明滑溜,吃喝完乐样样通,所以对这个空降总裁,心里多是不屑。男人的去处谢辉来定,业务上沟通,我来撒娇卖萌。
“颜副总,这些老家伙都不卖黄总的面子,到底集团是怎么想的?”他试探我,因为麦灵惜在集团总部,我是她得意弟子。
“他不熟悉国内市场,多出来几次就好了。”
“但愿吧。”
其实谢辉是野心勃勃的想把控这个分公司的实权吧。恃才傲物。我不是没看出来。
晚上参加了旺达地产的酒会。这个地产老总,王维生有点意思。他是文科出身,即使做了生意,也带点文人气息。当初我们西德电梯中标,竟然是因为我的标书写得有文采。在报价差不多的竞标单位中,我手写了报价表,漂亮的钢笔字,是深得王维生的欣赏。熟悉了之后,一场网球下来,他和我志趣相投,再后来,发现他爱人,居然是我管理经济学的老师,加上这层关系,这几年他关照我挺多。
“小颜,上周我还同你舅舅吃饭,他是对你赞不绝口啊。”旺达地产采购部的胡明波过来跟我喝了一杯。
我呛住了。外婆就生两女儿,哪里来的舅舅?“胡总,我舅舅找您做什么业务?”
“钢材,我们新的工地招标钢材。”
“中标了?”
“还没开标,不过要是王董交代,我们可以考虑的嘛。”他一脸的讨好。
我郁闷得想走掉。是谁冒充?还知道我和王维生的关系?
“我问下那个人叫什么?”
胡明波是聪明人,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有人冒充?我想想,姓樊,樊大勇。”
我冷笑,那不就是樊阿姨的兄弟吗?这算哪门子舅舅?真是吐血哦!“哦,就是一认识我的人。”
从P省回来,我还没找樊阿姨问问怎么打着我的旗号去拉关系。就有电话找上来:“你是颜晓丹的姐吗?给我来市医院急诊科一趟!”嗓门很大很凶。
我吓坏了,颜晓丹进医院了?怎么不通知樊阿姨或爸爸?我虽然心有疑虑,但不管怎么样,先去医院看看。
到了医院,我才瞧见颜晓丹被一魁梧的妇女抓着胳膊,旁边一白净的男孩子在打点滴,眼眉处包扎着绷带,手上也挂彩。颜晓丹校服凌乱,书包滚泥坑一样脏。见我进去,妇女圆睁着眼睛,愤怒的看着。
“颜晓丹,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她姐?好好管管你妹妹,学校里欺负我儿子,你瞧瞧这眼睛都差点被她拿圆规戳瞎了!”妇女把颜晓丹推到我面前。
颜晓丹扭过脸去,显然很不以为然:“不是我戳的。”
“是你下的命令吧?你的手下戳的,你看看我儿子的手,是你弄的吧。你说你,11岁就想做我儿子的女朋友?不愿意就教训?都什么家教啊?先赔医药费,再找学校!”
那清秀的小男生把头低得快埋起来了,妇女嗓门又大,输液大厅很多人都侧目。
“那您应该让她找家长来,我算她什么家长啊。”这大个事,让从来没有交集的我去处理,算什么事?!颜晓丹见我这么说,转过头来,瞪我。爸爸再婚后,我从不参与他们家里任何事,也几乎不见面。
“你不是她姐吗?找你们家的大人就是了。”
“好,你等着。”我拿起电话,打给爸爸。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我一看到颜晓丹那拽得不行的样子,就莫名的脑充血,仿佛全世界为我独尊,一付狂妄的样子。
“他们就是要钱,回头我还你。”颜晓丹冷酷的说。
我气结“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责任的问题。管教你,不是我的责任。”
她抓过书包,想要跑,奈何那妇女一把拉住,冷笑:“叫家长,跑什么?”
“爸爸,您在忙什么?”我打电话。
“晓帆啊,什么事?我刚刚开完经销商会议。”爸爸愉悦的声音。
“您通知樊阿姨,颜晓丹闯祸了,把同学打伤了,现在在市医院,您别着急,慢点,我看着她。”
“颜晓帆!我讨厌你!”她把书包甩向我。
我接住,很是诧异:“我奢望过你喜欢我吗?又或者说,你有什么资格讨厌我。”
“冷漠,自私,凭什么爸爸什么都给你!”
我把书包放地上,做了个停止动作:“冷漠自私的我提醒你,这是公众场合,请勿大声喧哗。”
这场戏,已经数人围观了。我又不是猩猩,跑这来给人家看。如果这孩子是我亲生的,我大概已经一巴掌盖过去了。把自己活得那么戾气十足,对谁都那么不顺眼。真不知道樊阿姨怎么教育的,听她这个话,好似我又多么受宠一样。事实上,自从父母分开,我每逢过节,都在小姨家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触,即使一个成年人,也是不好受的。但我从没想过去打扰他们各自的生活。远离既是最好的爱护,只要他们各自安好,有什么不能过的日子?
“晓丹!你这干的什么事!”爸爸20分钟后到达,气得涨红了脸。
“你放开孩子,多少钱,我们赔。”樊阿姨拉开那妇女,心疼的看着颜晓丹被抓红的手。
颜晓丹白着脸,刚刚不可一世的样子不见了,蔫着脑袋。原来她也是明白欺软怕硬的。
“发票在这里,后续的费用还不知道!哎,这个家长,你知道你女儿都在学校如何欺负我儿子吗?小小年纪,要我做我儿子的女朋友!不答应,就打。你们家教就是好!我是真服了。”
“对不起,实在是我们父母管教失当。对不起啊,医药费我们承担,一定回去好好管教孩子。”西装革履的食品公司老总,为了孩子,给人鞠躬道歉。我心酸。
“看你们父母都是挺有素质的,怎么这个孩子是这个样子?”妇女嘀咕起来。
爸爸先把医药费付了,我出来小花园等他们。
“晓帆,你先来的医院,先让她把你妹妹放了嘛,你瞧瞧,这个手都抓青了。”樊阿姨一出来就埋怨我。
“樊阿姨,管教子女,是做父母的责任。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要去担当这个责任了?”
“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讲这个话?”她还一脸气愤。
“颜晓丹,你喊一声姐姐来我听听?”我冷笑。
颜晓丹别过脸去。对我从来都是仇人一样的态度,我才没那功夫去搭理“学霸”呢。樊阿姨这才略微尴尬的住嘴。
“家里的事不要找晓帆!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爸爸也忍不住发火了。
“樊阿姨,我想问下樊大勇是谁?”
“你舅舅啊。”她愣了一下,答道。
“那是颜晓丹的舅舅,我妈只有姐妹,您倒是忘记了。”我感觉特崩溃的感觉。
“樊大勇,又干啥事了?!”爸爸冲樊阿姨怒目。
“老颜。。。我问下才知道。你火什么啊?”
我扶额头,既心疼爸爸,又无奈他们一家子。
“樊阿姨,不要打着我的旗号,我没有那么大的魅力,那些老总不是我的谁。颜晓丹,你只是和我凑巧同姓颜,你这么想成么?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不会霸占爸爸的爱,也不会窥探他的财产,你们都不要试探我的底线。各自安好行么?”
“晓帆。。。”爸爸愧疚。
我回身抱下爸爸,转身走开。不要跟我谈什么兄友弟恭,从来都是陌生人存在的,她和爸爸可以是一家人,但我不是。大概从父母分居起,爸爸对我就一直很愧疚,我没有长成怨天尤人,全世界欠我的那种样子,都算是妈妈的功劳。但正常的我,不想参与爸爸新家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