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冯行钰就早早的被冯夫人喊了起来,去了两里地以外的酒坊。酒坊占地面积很大,有很多个小斯在弄一堆堆的粮食,还有小斯在往高大的木桶里装粮食浆子。
“我先带你到酒窖看看,那里的酒可是多着呢,有黄酒、葡萄酒、枣酒、椹子酒、菊花酒、连花酒、桂花酒、五加皮酒。我这么多年就只是研究怎么酿酒了。珣儿,你会喝酒吗?”
“并不曾喝酒,以前只是喝茶。”
“没事,跟着老婆子,你很快就学会喝了。”
酒窖在地下,特别凉爽,进了酒窖,就看见酒窖用木板隔成了数十个地方,共有数百个很大的木桶摆在那里。近处还有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坛子。一如内,顿觉酒香浓郁扑鼻。
“我们来尝尝这小坛子里的,这些坛子是我酿的,比他们酿的好多了。”冯夫人说。
说罢拿来一个竹子做的方形勺子,打开一坛,坛子上书了桂花酒。冯夫人自己盛了一勺喝了,还回味了一下,
“老婆子的手艺是日渐精进了。老爷总是说我喝酒没风度,每次都拿了竹勺子喝,不用那些个酒壶酒器。我就偏喜欢这样的爽快。自己酿的酒,喝着爽快。珣儿,你尝尝。”
说罢盛了另一勺递给冯行钰。冯行钰闻了闻,桂花和着酒味扑面而来,果真是香。于是拿了勺子递到嘴边唱了一小口,味辛微甘,不过确实很好喝,于是她也喝了整整一勺。
“以前我总是嫌喝酒误事,所以每日只喝一勺,今天既然珣儿也在,就陪我多喝几勺。喝高兴了,我教你酿酒。求我教着酿酒的可是排到信德府里面去了。只是我只教过我的儿女们。”
“这酒真好喝,以前竟不知道酒是这样的滋味,不如我们把不同的酒都尝尝吧。”
于是她们又开了菊花酒,椹子酒和连花酒,每种冯行钰都喝了一勺,不知不觉就醉了,睡在了酒桶边。
冯夫人喝的更多,每坛都喝了三四勺,正要搀扶冯行钰,结果她也醉了,睡在了酒桶旁。
几个时辰没见人,冯老爷找过来,一看到母女二人在酒桶边睡熟了,就说,
“我就猜到夫人会喝醉,夫人喝醉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每次也都是这样躺在酒桶边睡着了,还得我来寻。”细细看来,冯行钰的眼角含着泪,“哎,梦里还想着那些故事呢。”
说罢,让丫头小斯搀上马车回家睡去了。
下午醒过来,冯行钰走出来,
“醉脸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红。夫人你看都下午了,你又贪杯了,教坏了珣儿。”
“醉死赛封侯,喝酒当真是人间一大快事,今个儿,珣儿总算领略到了。爹就不要怪娘了,都是娘酿的酒太好喝。我以后不贪杯就是了”
“你还好意思说珣儿,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是经常醉倒在酒桶边。如今老了,不中用了,就来怪我们贪杯。”冯夫人说。
“娘,我明日还要同你去酒庄,你教我酿酒吧,我要酿这世间最独特的酒。”
“不行,你明天不能去,你得在家陪我温书,不能不长进,要长进还是要读书。要酿世间最独特的酒也得多读书。”冯老伯说。
“你这老头子,女儿是你一个人的,要女儿陪你在家就直说,绕来绕去的。珣儿,你且带着书陪我去酒庄,看老爷还说些什么。”
“我上午去酒庄,下午回来温书好了。”冯行钰说。
“这样甚好,就是便宜了老婆子。”
很快就到了寒冬腊月,腊月里,酒庄的生意更好了,每天都得往城里送好几趟酒,年下,大家都买了酒预备着过年和亲戚朋友一起喝。也有走亲访友送酒的,在城里买不到就夹着马车来城外冯家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冯家夫妇忙的没有时间管冯行钰。她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每天拿了书到酒窖的隔间温书喝酒。每日傍晚,冯老爷找过来的时候,都看她醉眠于酒桶旁,眼里还含着泪。冯老爷小声对冯夫人说,
“别看她白日里多么活泼讨喜的,一睡了还是想着以前的事,没能放下。”
“那她家里还有什么人,你说发配了,发配去哪了?我们帮她找找。”
“嘘,这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她家是贺家,贺家以谋逆定罪的,当日若知这层,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决心把她领回来。不过看她就是自己的孩子,即使知道,也是会领回来的吧。”
“哎哎,记下了,我们也帮不了她,就许她锦衣玉食吧。”
这日信德府突然有官差上门来说要十坛上好的桂花酒,说京城有大官过来,信德节度使正款待贵客,听闻冯家冯夫人自酿的桂花酒是难得的好酒,信德节度使希望冯夫人能慷慨卖他们几坛,好招待贵客。
既然信德节度使要,冯家也不好推辞,本来冯夫人自酿的酒是留着送与亲朋好友吃的,现下也只能拿出来给官差,并让冯行钰跟去送酒。年下家里能用的人都在忙着,实在是没有人手了。
“珣儿,你过去和节度使大人请个安,告知他家里只剩了八坛桂花酒,又加了两坛自酿的菊花酒。还请他担待。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他差人来告知我们。”
“珣儿记下了,娘你放心吧。我会带到的。”
说罢,冯行钰着了男子装束,拿了葫芦样的酒壶,让丫头孔昭也着了小斯的装扮,就同官差一起上路了。
到了信德府,交代完冯夫人要办的事,领了赏钱,冯行钰就要走,出节度使家的时候,看到一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处,穿了深红色的长衫,系了玉带,腰间还挂了香囊玉饰。此人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阁下借过。”冯行钰走到男子身边。
男子看到冯行钰虽然男子装扮,可是一看就是女儿身。鄙夷了一下。
“哼,一个姑娘家穿的不伦不类的。哪家的?”男子问。
冯行钰感觉这人说话很高冷,不想理会他,径直就要往前走。他却伸过来扇子阻了她的去路。
“本王问话,你敢不答?”
“这是京城来的新平王。”节度使家的管家忙过来解释。
“原来是王爷,我是城郊冯家的小公子冯行钰,在这里见过王爷了。”
“你敢欺骗王爷,明明是个姑娘。”王爷的小斯真其说。
“王爷我自幼就被当男儿养,所以说惯了,还望王爷不要计较。对了,孔昭,拿我的酒来。”说罢孔昭把酒葫芦递给她。
“王爷这是我自酿的梅花醉,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梅花品性孤高,配王爷是最合适不过的,今天我就将酒送与王爷赔罪”
结果她伸出的手在空中半晌,王爷却没有伸手来接。正尴尬想要缩回去的时候,王爷又深过手来接了,打开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江梅香冷淡,果真是好酒。”
“既然王爷喜欢喝,我可以明日再给王爷送些。我还酿了竹叶青,兰花幽,我打算把所有无毒的花都试试拿来酿酒。”王爷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个字,
“可。”
她只不过想客气一下,没想到王爷就应了,那岂不是明日还要大老远跑来。
“王爷若没事,我就先走了,家母还在家等我回话呢。”
“好,明日此地。”
说罢,冯行钰就上了马车走了。王爷又把酒凑上鼻子闻了闻。
宴席上,节度使劝酒,说这是冯家夫人亲自酿的桂花酒和菊花酒,请王爷赏脸喝两杯。王爷品过之后就只喝自己酒葫芦里的梅花醉了。这梅花醉的滋味当真和别的酒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