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妄为?!就因为那些破事,我自己的事情都要任你们摆布?!”李阡陌一掌拍在了石桌上。
虽然他最后猛地收住了三分之二的力,但桌上装着茶的杯子还是立刻就倒了,却因他迅速站起来,只沾湿了他的衣角。
“不说我,你们这样随便把她的命运牵扯进来,我不信卿官龙那个老贼会这么轻易的认了!”
姜娅婵淡淡的瞟了一眼站在桌旁的李阡陌,又看着天上的明月道:“他本是不想,但认与不认又怎样,结果都是不会变的。”
“您何出此言?”李阡陌闻言有些诧异,愣愣的问。
姜娅婵没有回答他。天上的圆月似如白玉盘,却十分的寂静清冷;晚风轻轻地撩动了她的发丝,却勾不出她一句话。
今日的宫宴在天完全沁成墨色之前,平稳收场,似是一切的明争暗斗都不曾发生过。
人们说着些客套话,面露笑意,告别归家。
路上甚是安静,护卫的家丁却没有任何放松。卿如雨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卿如云也不想说什么了。
众人归家之后,坐在中堂之上,竟是相顾无言。
最终,令狐氏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含着万般无奈与叹息。她带着沉重的疲惫,开了口:“我也累了,各自散了吧。雨丫头,你留下来。”
众人闻言,皆纷纷起身,退了出去。
令狐氏朝她身边贴身侍候的单嬷嬷和苏嬷嬷使了个眼色,她俩立即心领神会,带着一众仆从出了屋子,到下人房中去了,只留下了老夫人的大丫鬟碧竹、罄窑和卿如雨的两个大丫鬟中的青鹊的守在门外。
令狐氏看着站在堂中的小孙女,又想到她未来的命运可能会怎样的糟糕,眼眶不禁红了。
令狐氏微微垂下眼帘,试图遮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可哪里能躲过曾为“商海黑女王”的卿如雨的眼。
卿如雨见平时一贯平静若水的祖母竟红了眼圈,心中有着一道暖流流向四肢百骸,使她没来由地鼻头一酸。
“祖母,莫哭,雨儿还好好的呢,莫哭。封个郡主又不会死人的。”卿如雨走到令狐氏的身旁,搂着令狐氏的肩,低声劝慰着。
“你这个丫头,知道自己的婚事有多重要吗?”令狐氏声音颤抖地说,泪水不小心从眼眶中滑出。
她赶忙用手帕拭去自己的泪水,有些愤懑:“早知道你父亲他们的打算,我怎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卿如雨沉默了。
自从上次父亲参加了太傅大人的宴请,回来后总是一副忧思沉重的感觉。问他,他也不说,还在躲避自己探查的眼神,话语中隐隐含着歉疚之意。
令狐氏终于止住了泪意,苍老的眼中噙着怜惜,温和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雨儿,回去好好睡吧,以后可能都不会再睡那么安稳了。但祖母向你保证,就算我豁出去,也会保住你。”
卿如雨这时才发现祖母的头发不再如她年幼时的那般乌黑,已是被岁月的雪浸染,变得斑驳。
祖母老了,可她还是当初那样,处处护着她,护着他们。
她知道这里不似她前一世那样,还有回旋的余地。在这种世界,人人都是身不由己,却又不能反抗。
她压下心中错综复杂的情绪,恭敬的应声退了出去。
“二娘子。”青鹊赶忙过来扶住有些力不从心的卿如雨,“您还能撑得住么?”
“无碍,我们回忆椿院。”卿如雨以宽大的袖子做遮掩,轻轻地拍拍青鹊的手背,以示安慰,又转过去对碧竹和罄窑说,“祖母要歇下了,碧竹你去请嬷嬷她们回来服侍吧,罄窑你进去。”
“是,二娘子。”两人福了福身,遵照卿如雨的话,个做个的事情去了。
“青鹊,走吧。”卿如雨见两人离去,也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远远地就看见青绮站在院门处张望着。青绮一看见自家娘子和青鹊,提着灯笼,急急地走了过去。
“娘子,”青绮老远就看见卿如雨被青鹊扶着,又记起大娘子的嘱咐,走到卿如雨身旁,“娘子,奴婢已让下人们背好了水,请您回去沐浴,好缓解疲劳。”
“是大姐吩咐的吧。”卿如雨淡漠如水的声音有着浓浓的疲倦感,但她还是浅浅的笑了,看着青鹊和青绮说,“辛苦你们了。”
“娘子,这怎么使得!奴婢们不辛苦的。”青鹊和青绮有些紧张,心里却是有一点甜的。
卿如雨真的是累得不行,只是笑笑,就不做声了。
回到院子里,走到净室内,青鹊和青绮赶忙关了门,麻利地替卿如雨解了衣物,带着换下的衣物退了出去。
卿如雨将自己浸在水中,听着有人站在门口敲门,便唤道:“进来吧。”
说完自己也从水中出来了,裹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浴巾。
穿好青鹊拿进来的亵衣亵裤,强撑着眼皮,摸到了床上。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她感到有谁坐在了床边,看着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叹了口气,就离去了。
那个人的手指有些粗糙,但又不是掌心。她感觉,那和她二哥一样练剑时留下的茧子的位置一模一样,粗糙感还更甚她二哥一筹。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沉水香的味道。
她立刻就明白了昨晚的感觉不是梦,是真的,但她没有声张。毕竟传出去了对她以后想做的事情都会有很多麻烦。
她一如平常一样起床、更衣、用餐,让人瞧不出任何异样。
而陵南王府内,李阡陌自从晚上怀着歉疚的心情去看了卿如雨之后,就再也没睡着过。
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卿如雨睡觉时的那个姿势,一如他十二岁第一次进军营时那般警惕的睡姿。
于他而言,卿家那种地方虽也是有阴暗面的,但也比其他高门大院要好得多。
他特别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将卿如雨养成了这般的性子——不争却十分倔强,又令人感觉这是一只躲在暗处悄悄观察、蓄势待发的猫。
“算了,不想了,先去练武好了。”李阡陌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猛地蹦下了床,穿上鞋子,利落地换好整整齐齐叠放在床边的衣物,就这么去了自家封地上跟着他进京的军队的驻扎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