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棵鱼腥草,把上面的泥土用手抹了抹,然后放进嘴里。一股苦涩的辣味瞬间从舌尖到舌根,她又仔细的嚼了嚼,等它们都稀碎了之后仰脖咽下肚去。
粮食前天已经吃光了,你不能奢望一群慌张的难民有闲心带着一大包干粮逃难。这一路走来,超市、商店已经被洗劫一空,再也没有什么障碍了。是的,囚笼被打破的那一天就应该想到的,毁灭人类的,只能是人类自己。
暴徒举起他们的武器,平民的头颅飞洒,人类自己为自己建造了地狱,牛头马面拿着锁链,阎王手捧生死谱。两旁的衙役说道:“威武!威武!”他们戴着面具,面具下不知道是狰狞还是冷笑,他们发出嗬嗬的声音,好似狼的牙齿撕开了羊的喉咙,鲜血,多美味!
弱肉强食,这是人间正理。
阳光在途中死掉了,阳光的母亲跳下了滔滔的河水,那一天乌云遮挡了天空,阴森森的乌鸦的声音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也许她们娘俩是幸福的,因为一个死字,让三百来人的恐惧聚成了一个黑色的骷髅。骷髅飞向天空,它的眼睛发出绿光,它看着众人,看着娅,看着A,看着领队,看着所有人!发出“嘻嘻嘻”的笑声,它转眼钻进了乌云,于是大雨倾盆了。
在这雨中,男人们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泥坑,娅找来几张大片的树叶。一个生命消逝了,一个生命消逝了。
A和领队也吃着鱼腥草,在四参这是最容易找到的野菜。至于荤食,谁吃了荤呢?吃荤不能燃火,谁吃了荤呢,他(她)也吃了鲜血,哈哈。
他们看着周围衣不蔽体,身形萧条的人们,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看着远处手持利器、凶神恶煞的暴徒们,眼中满是戒备。
领队将手中带着些泥的鱼腥草嚼完,对旁边的A说道:“这一路上都不太平啊。”A抬了抬眼镜,“是被放弃了吗?没有军队连警察也消失了,”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呸,这些烂人,不是爹妈养的。”领队说,“往贝京去吗?”A往暴徒们那边看了看,“不去贝京去哪?”又摇了摇头,“贝京只怕也不安全哪。”
“是啊,贝京太靠海了。”领队叹了一口气,“能往哪去呢?”,他迷茫的看向黑寂寂的天空,“能往哪去呢?”
这是一个破落的小镇,零星的火把点燃了人们的恐惧,恐惧像蜡烛一样燃烧,留下曾经的灰烬。他们的团队占领了一条马路,三四人、七八人、十多人为一个小群体,相互扶持着。远处是一帮暴徒,手里有铁棍、西瓜刀——听说他们的干部手中有枪——他们红的头发、绿的头发,打着耳钉,文着青龙白虎。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A哼了一句。“禁嘴。”领队看他一眼。A不作声了。
娅在人群中,却又孤立于人群外。七姑八婆在回忆过去,三叔六爷在畅想未来。尽管他们连死人都不敢正视一眼,尽管他们偷偷摸摸想要多要一点食物,尽管他们唠唠叨叨的本质是害怕到两脚打颤。原谅他们哟,满天的神佛!娅这样祈祷着,给与他们勇气和信念,给与人类勇气和信念。慈悲啊!
娅将白天采集的鱼腥草还有A送给她的一条青蛙腿赠予了一位阿婆,阿婆笑得皱纹都多了好几条,咧开没几颗牙齿的嘴说,“谢谢啦,谢谢啦!真是好女儿啊!”娅挥挥手,“没事啦,阿婆,我吃不下的。”阿婆又笑又哭,“谢谢啦!谢谢啦!好女儿,好儿子不多啦!”娅只是又挥了挥手,笑着离开了。
她的确是不饿的。从生下来就吃得少,工作以后每天两个馒头就着几丝咸菜足矣。并且肌肤若雪,发似黑瀑,鼻梁挺翘,眉如玉雕——好一个天生天养的美人。
她的确是不饿的。从没尝试过食不果腹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