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辛薇和陈朝阳走得越来越近,而秦牧初与辛薇却日渐疏远。因此,秦牧初积郁成山,这“郁”都要积成“心脏结石”了。直到这天,放学后经过布告栏前,秦牧初看到陈朝阳的大名张榜于上独竖枝头,打破了宣德开学一个月来纪律犯案上的沉寂,秦牧初心脏里的“结石”才被打掉,只感觉心头舒畅至极,高兴得无以言表。想想又觉得不是高兴。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原来是“兴奋”。
他又想:之前辛薇之所以和陈朝阳来往甚密,想必是因为小学同学这一层关系;现在陈朝阳露出了本来面目,辛薇是个洁身自爱的女孩子,她日后定会跟陈朝阳保持距离的。想到这里,他更兴奋了,还心情舒畅,简直心旷神怡。突然,脑子里又莫名其妙地闪现一个词,幸灾乐祸。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幸灾乐祸”是对自己的品性予以否定,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龌龊。最后七弯八拐的才勉强将思想重新拉回到了“兴奋”里。
秦牧初正沉浸在自己用想象力提炼出来的兴奋之中,回过头来,正巧看见辛薇和尹朵儿同陈朝阳并排从教学楼里出来;两个女孩左右走在陈朝阳两边,有说有笑的。这一幕予以秦牧初的刺激,像是化学反应一样,霎时将秦牧初的“兴奋”质变成了“失落”。正失落着,又看到陈朝阳停下脚步,辛薇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两人都是一脸灿烂的笑容。这一下,秦牧初的失落又裂变成了心慌、焦虑、担忧、愤懑、怨恨、懊恼……等等等等。
一大堆心理反应同时出现,就像化学里的“反应堆”,都在脑子里对心情作出相应的搅扰,这一现象表明,心理学跟化学有着理论模式上的相似之处。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秦牧初的心情神奇得像是一只玻璃杯,从精美质变成粗鄙,最后裂变成了一地琳琅满目的残骸。有首歌里唱的“心碎得像玻璃”,估计就是这样的吧。
最后,秦牧初望着辛薇失望地摇了摇头,离开了布告栏。这时郁可可追了上来,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差点没让他被自己胸口堵着的浊气给呛晕过去。
“干什么啊你?”心情极其烦躁,他真恨不能一巴掌照着郁可可脸上刮过去。
“今儿差点忘了一件事情!”郁可可笑嘻嘻地同他说。
“什么事情?”
“第六十二次向你表白,我爱你!”郁可可很认真很严肃地望着他,望了一会儿,见他满脸诧异,没忍住,她又笑了。
靠,真恨不能掐死她算了!
秦牧初没继续理睬她,阴着脸,一甩身,满肚子污浊的情绪就像是内燃机里的燃料,充分发挥着功效,促动得脚步匆匆。
其实,辛薇贴在陈朝阳耳边说的悄悄话是:“告诉你,朵朵纯得就像牛奶,她还没恋爱过呢!”辛薇这贴在陈朝阳耳边所谓的“悄悄说”,其实只对秦牧初起了效果,完全只是做做样子,说话的声音也比正常发音高了几个分贝,说得尹朵儿一脸通红地低下了头。尹朵儿没有马上反驳辛薇,心里还万分感激,恨她没有说得更详细清楚一些,这样就省得自己去主动表白了。
陈朝阳望了尹朵儿一眼,又转过脸来开玩笑对辛薇说:“我妹儿太害羞了,害羞得连男孩子都不敢来追她。”说着,陈朝阳又大论经验之谈:“其实多半男孩子都是死爱面子的,女孩子表现得太害羞太含蓄,这会让他们望而怯步的;他们会想,如果遭到拒绝就颜面扫地了。”
陈朝阳一个“妹儿”,说得尹朵儿心头一震,像是狠狠嚼碎了一颗薄荷糖,一阵凉爽的气流在身体里流窜,最后哽在了喉咙口。心头大震过后又开始余震,震得呼吸都急促了。
辛薇下意识看了朵儿一眼,然后拿她打趣:“她哪害羞啊,顶多喜欢害臊,一看到帅哥就臊得一脸通红。”
按照文义解释,害羞和害臊是近义词,只是后者比前者更为凸显,说别人“一点都不害羞”还算隐约带着点儿善意的调侃;若说别人“一点都不害臊”就是批评、嘲讽、鄙夷了。辛薇故意将两者用在一起并又分清楚,以凸显两个词在修饰上的轻重和深浅,让其效果更为显著。这效果自然是拐弯抹角地向陈朝阳暗示尹朵儿的心思,话里的“帅哥”自然也是说的陈朝阳。
陈朝阳也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只是一个劲儿用笑容来应和。也可能是辛薇“拐弯”的时候用的是“漂移”,而且还学了藤原拓海的“水沟入弯法”,以至于陈朝阳没跟上。
尹朵儿觉得再沉默下去只怕自己会从害羞、害臊变成闷骚了,赶忙应声同陈朝阳说:“别听她胡说,我才不是她说的那样呢!”
辛薇不依不饶,继续拿朵儿打趣,“那你是哪样的呢?你看看你,脸还红着呢!哦,我晓得了!你既不害羞也不害臊,只是闷骚,脸是被闷火烧红的,哈哈!”
尹朵儿有当预言家的天赋,她成功预言了结果;然而她缺乏深谋远虑过硬的思考和分析的能力,无法精确预言未来事态发展的过程所造成的趋势和形式,她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加速了让自己变成“闷骚”的进程。想到辛薇这丫头每天跟秦牧初吵嘴,早就练就了比纪晓岚的铁齿铜牙还要能说会道的“钢齿铁牙”,自己抵挡不过。为了避免辛薇得寸进尺再继续胡说八道,尹朵儿赶紧冲到辛薇身边,佯装掐住她的脖子:“再说……再说我就杀你灭口!”她心里却仍在等陈朝阳的反应。
而陈朝阳只是笑。其实他也看出了些端倪,但是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也只能装傻充愣了。
这时,陈朝阳无意中看到从布告栏前离开的秦牧初正朝一个女生走去,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辛薇。看到辛薇脸上是种略带不屑和倔强的表情,陈朝阳心头涌起一阵欣喜。
估计辛薇也看到秦牧初和那女孩了;估计他俩之间出现裂缝了,搞不好已经裂开了,趁机会还不赶紧伸只脚出去,搞不好还能从这裂缝里跻身进去呢,陈朝阳这样想。为了证实辛薇和秦牧初之间是否出现问题,陈朝阳问辛薇:
“你和秦牧初怎么了?最近都没看你俩走在一起。”
“走在一起”这词儿的意思可深可浅,再加上“最近都没”,搞得意思暧昧朦胧。
好似我就该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跟他走在一起似的,辛薇别过来一张冷脸,“我干嘛要跟他走在一起啊?”心头却在暗暗泛着醋酸,在心里愤愤然了一句:郁可可和他走在一起才是众望所归,你不晓得啊!
看来真裂开了!,陈朝阳心头的欣喜只差没表现出来“若狂”了。问是没必要问下去了,但是开了口,刚说了一句突然又止住,觉得会尴尬,于是又问:“那女的是谁?挺漂亮的!”
辛薇向那女孩的背影投了个鄙视的眼神。
尹朵儿也看着那女孩,一脸憎恶,咬牙切齿地说:“那是一贱货!”
其实陈朝阳话里藏着“盐”,他想:若是她跟那小子关系的裂变是因为那女的,这“盐”正好洒在她的伤口上,让这“盐酸”跟“醋酸”好好搅合搅合,让她的伤口裂得再开一些,以后自己专职帮她医治,嘘寒问暖的就抱得美人归了,所以后面加了一句“挺漂亮的”。
想法是可耻的,做法是卑鄙的,损人利己还伤天害理,虽然挺龌龊,不过人都是自私的,陈朝阳自己都感觉自己龌龊,心里过意不去,只好以“人都是自私的”来慰藉。觉得目的已然达到,没必要再多说多问什么了,再问下去只怕会引得辛薇反感,从而翻脸,这样就玩过火了,于是陈朝阳迎合氛围,开玩笑说了句:“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贱货,真是可惜了!”以此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三人谈笑着,不知不觉已到了校门口。陈朝阳邀请辛薇和尹朵儿搭他的便车回去,两人都同意了。不过三人一同走出学校,引得众议杂然,陈朝阳怕辛薇会碍着面子心里憋屈,毕竟自己是一众所周知的混蛋,所以在临上车前问辛薇和尹朵儿:
“你们真不怕流言蜚语?”
辛薇的回答极其睿智:“那些人整天叽里呱啦的说人是非,还整天说学校这里不好那里不好,那我们是不是连学校都不要来了?”
对于辛薇说的,尹朵儿听得一知半解,她知道辛薇不会在意流言蜚语,不解的是这流言蜚语跟学校的好坏有何关系,虽是如此,但尹朵儿还是在一旁疯狂点头认同。
辛薇这话陈朝阳听着心里又高兴又感动,甚至都感动得有点激动,还激动得有点想哭。虽然这鸟学校确实是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不过,托这鸟学校的福,辛薇至少认了自己这个“混蛋”朋友,被信任的感觉真好!原来之前的担忧都是庸人自扰,原来辛薇是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孩子!
若是要将“女性”这一物种用阶段性来区别的话,可分为“女婴”、“女孩”、“女人”三个阶段。辛薇和尹朵儿尚处于“女孩”初进化为“女人”这一阶段,虽已有了女人的习性,但尚未成功进化为女人,所以还只是“女孩”。女孩跟女人的区别在于:女孩且凭自己的感觉认知事态。对于女孩而言,从小父母就教育: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品德作风败劣的陌生人。而陈朝阳对于她俩来说,早已不算陌生人。如果话说到逻辑上来:既然是陌生人,你又怎知他的品德作风如何。无论是女孩还是女人,一旦感性起来,是非不分,尹朵儿心里只有对陈朝阳浓浓的爱慕,那些流言蜚语早被这爱慕所掩盖、磨灭;而辛薇,早已被陈朝阳的殷勤所收买,例如食堂解围、煲仔饭之类,她从感觉上认知这人是好人;至少对她而言,他不具备危害性。
其实辛薇心里想的是:“赶紧让姐上车吧,没时间跟你瞎扯了!”她本以为宝马敞篷跑车的速度超级快,能够比秦牧初早一步回到家,然后站在阳台上,等他来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然后自己高傲地抬起头不**他,那就爽死了。没想这宝马竟然是一宝里宝气的马,缓缓悠悠的速度跟蜗牛似的,旁边连续超过去了好几辆电动摩托车。但是头一回坐别人的车,也不敢要求司机开快一些,就像在去头一回的亲朋家里做客一样的拘谨。
辛薇回到院子,秦牧初正站在阳台上。辛薇能够感觉到他就站在那阳台上,却死硬着面子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朝前走。
辛薇刚走过那颗古樟树,秦牧初开口了:“你最好是离他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晕,开口就是说教,当自己是谁啊!,辛薇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秦牧初,说:“他是不是好人我不晓得,我只晓得他对我……很好,也……”本来还想说“也很友善”,但觉得这句很多余,说个“很好”应该能气他个够呛;说“很友善”就把关系撇太清楚了,就气不到他了。
秦牧初只是叹了口气,以示对她的无语和失望,然后转身回屋了。
叹气?秦牧初这叹气的表现让辛薇没琢磨过来,是真生气了?还是?
就猜他被气疯了,嘿嘿……开心!,辛薇这样想,不能确定,就自己断定,反正不能让自己心里不爽。
想罢,她昂首挺胸,顶着一脸扬眉吐气之后神清气爽的神态,阔步进了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