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了。”尾火虎走到谭羽身边,俯下身子将一件干大衣披在了谭羽湿漉漉的身体上。“附体对于宿主消耗很大,还是不要吵醒他的好。”
“咦!”看着尾火虎的行为,白俊想了想自己的生活,又看了看一脸散漫,全身都散发着慵懒气息,平日里好吃懒做什么都不干的貉爷。
为啥同是星宿做神的差距就这么大!
“切,明知道消耗大你还附身啊。”貉爷毫无自觉的嘲讽道。
“还不是因为你叫我——”说到这,尾火虎说到这突然哑了火,干脆不再搭理他。
“哈哈哈,叫什么啊?什么啊?”
貉爷小人得志的表情和尾火虎生气而不能发作的表情绝对是一幅典藏版的画面。
白俊这样想着,神明什么的,果然都没救了啊。
“话说你们的那位朋友,叫心月狐的,到底是谁啊?”
“哦,一个老朋友,要走了,回来看看他。”貉爷回答道,“就快来了。”
说话间,界桥之上缓缓走来一名老者,脚踏黄石屐,身穿灰色的道袍,衣服上绣着红色的狐狸,一捧乱发用铜箍紧紧箍住,无神的双眼配上苍老的容颜,不由得让人觉得他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狐狸,你来了。”貉爷打量着颤颤巍巍走来的老者。
“来了。”老者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语气中似乎还掺着些许哽咽。
“老了,比原来老太多了。”貉爷说完,收起了自己的烟杆,少有的摆出一副正直的脸感叹道。“当初还是个暖男的,现在都成老头子了。”
白俊仔细地打量着老者,在养伤的日子里他看了一些关于星宿的书,大概也了解了一点关于貉爷他们这些星宿神。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个老者,就是星宿神心月狐,而看他这一身扮相,结合广宗这个张角殒身的地方,白俊大概猜到了,他附身的对象就是天公将军张角。
“神力用的太多,自然老得快。”心月狐略带苦笑地说,眼角的鱼尾纹随着他张口而一松一驰,显示出极度的老迈之态,满头白发也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颤得入风中老树的枝丫一样。
“你,到底用了多少神力?”一直没有说话的尾火虎听到这张口问道。
“你这么问怎么行呢?”貉爷插话说道:“白毛老虎的意思是,你是如何用掉则么多神力的?”
“我,在起义的晚上操控了一千人。”老者缓缓说道,沙哑的声音仿佛是被沙石摩挲过一般刺耳。
“好家伙,用纵鬼?同时操控一千人?”貉爷边说边咂了咂舌头。“好家伙,你没当场死在那里真是个奇迹。”
白俊不知道纵鬼是什么,大概是神明赐予人的一种技能,不过自己的技能是什么他还不清楚,等到有机会,一定要问一下貉爷。
所谓纵鬼,是心月狐的神技,控制人心,屏蔽痛感,能将从者的身体潜能发挥到一个极致,但就像是一次性用品一样,这些人在被这一招洗脑之后,第二天就会全身脱力,肌肉也好骨骼也好,受到的将是无法治愈的损伤,简而言之,被用了这一招的人,一定会废掉。
更为主要的是,这一招对于神力的损耗并不小,同时操控一千人,也难免心月狐会衰弱成这个样子。以至于后来广宗大合战张角草草病逝,心月狐连保命用的神明附体都没能用出来,甚至连张角的神魂都维系不了。
“看你这一副轻松的样子,全然不像一个吃了一次巨大的失败的家伙啊。”貉爷说道,貌似因为没有看到心月狐愤恨交加的样子有些失望和愠怒。
“为何要像?”心月狐反问道:“求道于天下,我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没什么后悔的,即便失败了,平等,自有,反对压迫,用双手抵御天灾。这些东西,我都有短暂的时间宣扬给了全天下,纵然最后的起义失败了,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毕竟,黄巾军没有了,但太平道还在。只要天下乱一日,反抗就不会停止,有一种反抗精神,这就是我带给天下人的,所以,我不觉得自己失败了,反而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至少不必为所做过的事后悔。”
心月狐用着他沙哑的声音讲述了如此长的一段话,语速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所有人都默默的听着,没有喧哗,没有调侃,就是像往常一样听着一个老太太做的心理辅导一样。
“所以你就发起起义,让成百上千的人慷慨赴死?”尾火虎冷声说道,本来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有何不可?”心月狐倚靠着界桥的石栏,刻着深深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
“如果天下病了,那就要有人出手去治,如果你们每一个都畏畏缩缩不敢率先出手,那就由我先来吧。”
心月狐如此平静地说。
“幼稚。”尾火虎冷冷的骂道,他骂人也很简单,但那种怒气已经融进语气里了。
“那个,我插一句。”白俊忽然张口说道,瞬间迎来了三道各不相同的目光,貉爷的眉中带笑,尾火虎眼中含怒,心月狐只有波澜不惊的从容。
“如果天下病了,那总要有人出手治的,不过不必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病总是要治的,但如果因为治一个人的病而杀掉这个人,那实在是有点得不偿失。我想貉爷他们不出手大概也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可以一次治愈整个天下的机会。”
“噗!”貉爷放下烟杆,忍俊不禁的笑出来说:“你小子不要这么深沉啊!”
白俊有些不解的看着貉爷三人,除了貉爷在笑,尾火虎一脸的沉闷,看不出喜怒,倒是心月狐老者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老人再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子,人生是不能这么严肃的,”心月狐说:“这是神之间的游戏,认真也好,随性也罢,都只是神的圈子。”
尾火虎干咳了两声,用庄重的语气说道:“你们是我们寄身的根本,但不是全部,有些事情,不要涉入太深,否则你所看到的,将是你绝对无法承受的东西。”
“这游戏不是给你玩的,你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神之间的讨论,你没必要知道。”
白俊听着这些话,内心中的不爽几乎翻涌而出,这几个都是大人的世界小孩别管得态度让他真的很不爽,一个整天没正形,一个动不动就砍人,还有一个一事无成行将就木,有毛资格批评他啊!神仙了不起啊!
“别生气了,”貉爷边笑边把手搭在白俊的肩膀上,用慵懒而温柔的语气说:“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游戏,但对于你们来说是人生,如果你习惯了用我们的角度去看事情,那不管你多么认真,都不过是一个用自己生命做赌注的小赌徒而已。”
“况且,游戏这东西,总是要有未知的情况才有意思嘛。”貉爷调笑道:“我们这个游戏的未知点,正是你们啊。”
白俊不在说什么,既然貉爷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未来的路,干脆他自己来探索好了。
之后,三个神明又聊了一会,天下大事,家长里短,总之是一些无聊的事,等天蒙蒙亮时,心月狐的身影渐渐的消散去了,这场聚会也宣告终了。
一直到后来,白俊都没有想起,自己的技能是什么还没有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