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说困难?二人脸色飞快变换,硬着头皮道:“喏。”对话不过一炷香时辰,潇阳王便处理好了萋萋眼中“天大”的案子。萋萋眨眨眼,瞧着两位大臣离开仰夕宫的身影,微微迟疑。
“这几****暂时住在秀女坊,本王会派人照应你。三日后,父皇会在宝华殿见所有的秀女,到时候你也要去。”潇阳王神色冷淡,嗓音也很冷淡。萋萋转头,瞧着他潋滟无双的妖冶俊脸,低低道:“我……”
她实在不喜欢皇宫里那些明争暗斗,更不喜欢被人像白菜一般挑拣。住在听风楼好好的,怎么又要住回来了?潇阳王仿似看出了她的担心,目光升起一丝温度:“你放心,父皇不会选你的。”
萋萋心头大定,看来就算住也只是暂时的,不由得点了点头。潇阳王站起身:“秀女的案子需要父皇亲自裁决,只要大理寺和刑部都出面保你父亲,蒋家就绝不会有事。”
萋萋眨眨眼,他这是在安慰她吗?一抬头,潇阳王已走出了仰夕宫。萋萋一愣,秋霜道:“走吧,我送你去秀女坊。”一路去,风景不错。可惜腊月天气,冷的人不要不要的,谁还愿意看这鬼画符的风景。萋萋并不多看,只专心走路。
秋霜似乎也没什么话。秋霜和春水两个人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冷漠、话少、不近人情。得出这个结论,她忍不住眨了眨眼。路过梅园,秋霜脚步不停,萋萋却忽然想到一事,忙停下脚步道:“秋侍卫……”
秋霜回头。萋萋认真道:“我想去看看瑞喜,看她怎么样了?”那日情景犹在眼前,萋萋还记挂着她。秋霜脸色变换,微微一笑:“去瞧瞧吧。”
真是难得,秋霜竟然笑了。拐进梅园,大片的红梅开得如火如荼,园中正有人结伴赏梅。萋萋一愣,生怕又遇到那一日的情况,脚步迟疑,终是没有迈进去。秋霜见她又很快回来,不由出声:“见到了吗?”
她摇摇头:“有人在赏花,我没去。”秋霜眼帘一跳:“我替你看看就是。”言毕,竟丢下萋萋一人,独自走去了梅园。
潇阳王深受武威大帝宠爱,连带秋霜与春水,出入皇宫竟如入无人。他们的地位超然,潇阳王的侧妃兰暮容和林未馨,也要给八分面子。
其余人,则更不必说了。萋萋眼巴巴瞧着她走过去,足足好一会儿才见她原路返回。她仍是冷冷清清的模样,萋萋迎上去:“怎么样,瑞喜好了吗?”
秋霜目光闪烁:“瓦屋里只剩一具冰。凉。干。尸,我已吩咐御林军速速报内务司处理。”
萋萋一愣,呆住了。秋霜瞧着她苍白的脸,淡淡道:“皇宫就是这样。当初你爹把你送进来,大约是不了解宫里的情况。”
真了解皇宫生存的惨烈,即便蒋茂游真个要杀头,恐怕也舍不得萋萋来这里受罪。萋萋眨眨眼,垂下了脑袋。
一路去,二人再也无话,萋萋脚步很快,一直跟着秋霜。进了秀女坊,一切还是半月前离开时的模样。
不过,院中玩耍的秀女见得秋霜进门,都眼神闪烁的觑着。
好像要从她们的姿态中,看出点什么。然,她们哪里能看出异样?秋霜送萋萋回到了一楼房间,站在院中冷冷扫视众秀女一眼,匆匆离去了。
她并未跟萋萋交代只言片语。不过,萋萋应该也明白。果然,同屋的秀女胆怯地看着她,低声道:“蒋秀女,你足足走了半个月,是去哪儿了?”
萋萋眨眨眼,闷不吭声。床榻还是原来的样子,她收拾好衣裳,将床单被罩拆下来,拿去院中清洗。半个月不住,只怕有霉气,她受不得这滋味。
她拆着被罩,那秀女又开口了:“咱们同屋住了好几日,怎么蒋秀女连句实在话都不能同我说?”
萋萋仍没理会她。那秀女再也忍不住,忿忿道:“蒋秀女没将我当做朋友,我却是将你当成姐妹知己的。你知道吗,你不在这里的半月,与你同乡的那位荆秀女,早将秀女坊闹成她的地盘了。”
萋萋回头,眼含迟疑。秀女不悦叹息道:“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吗?听说买通了张公公,三日后的选看,她早已名录在册了。”她们这些人,不是宫里头的宫娥,都是宫外的小姐。
一旦被皇上选中,至少都是一个正五品宝林。再往上,就看个人造化。荆柔柔花钱买了个宝林,也算值得。萋萋眨眨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秀女却道:“蒋秀女不知道吗?皇后娘娘今早发了话,说咱们这一批秀女,一个个精于算计,攻于争斗,实在有辱闺秀风范。所以……就算咱们选不中秀女,也不能回乡,只能在宫里头做个宫娥。”
这话,萋萋早就听说过。高适冲和她爹蒋茂游也知道,她选不中秀女,恐怕要做个宫娥。怎么眼前这位秀女,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
秀女见她傻兮兮地模样,忍不住愈加愤懑道:“蒋秀女果然痴傻。今岁春,南湘王谋逆案刚过,皇上就发过话的。若有选不中的秀女,只要皇上开恩,都可原路回乡。”
秀女补充道:“只是那时候,皇上还没有选秀女的打算,大家也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那时候,高适冲和蒋茂游正因为南湘王谋逆案,急得满头包,哪里能知道这些小事。
萋萋眨眨眼,忽然觉得不该听潇阳王的话,回到宫里。可,不回到宫里,她爹的案子怎么办?自古,秀女的案子都是皇帝亲自审查的,萋萋也不能例外。
萋萋叹息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怕什么?就凭你这国色天香,我见犹怜的模样,还怕自己选不上宝林么?”惭愧,第一次说恭维的话,她的脸先涨红了。
可眼前的秀女却满面霞飞,兴高采烈道:“蒋秀女真的以为我国色天香吗?”萋萋无奈点点头。秀女笑眯眯道:“其实……我也是很有信心的。”
她忙转过身,拿着梳妆台上的铜镜,仔仔细细照了照自己的脸颊,满意道:“我相信自己,就算不花钱,也一定能选上。”萋萋眨眨眼,点点头。
秀女笑吟吟道:“蒋秀女,我姓安。”这一日,同屋的安秀女一直笑眯眯的照镜子,好似受到了无上的鼓舞。萋萋则一个人收拾床榻,希望选看的日子能快点到来。
一连三日,秀女坊风平浪静。苏秀女见萋萋归来,笑着与她攀谈两句,并不多话。她仍是那么温柔贤淑,萋萋觉得她选不上的可能很小。
然而,瑞珠却不见身影。萋萋忍不住询问,才知道瑞珠因为哄骗萋萋出秀女坊,被皇后娘娘杖。毙了。已经杖毙快半个月了。只是,瑞珠被杖。毙,怎么差使瑞珠的苏秀女,却安然无恙呢?
萋萋奇怪,苏秀女倒不愿意解释,款步回了她的二楼单间。独留萋萋傻兮兮地站在原地。站了许久,同屋的安秀女出门,见她这般模样,悄然对她道:“你没见咱们屋子里少了两个人吗?”
萋萋一愣,这才想起来,一屋子住了四个人,自她回来,便只看到安秀女一人。那两个人呢?安秀女眼神一黯:“她们花钱收买了瑞珠,设计陷害了你,又准备一箭双雕陷害苏秀女。
皇后娘娘哪里能容下她们,早将她们赐死在沉朱湖了。”沉朱湖,就是梅园挨着的那个大湖泊。萋萋一愣,没想到一去半月,这小小秀女坊就死了这么多人。还有那梅园里变成干。尸的瑞喜……
她眨眨眼,想起瑞珠哭哭啼啼求她的模样,想起瑞喜双眼无神的模样,心头忽然冰冷。后宫,争斗不休,血。腥非常。安秀女见她呆愣,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认真道:“蒋秀女,你没事吧?”
萋萋摇摇头,回过神来,抱着怀里的干衣裳,匆匆去了。选看的日子,终于到了。时间定在辰时三刻,地点定在宝华殿。听闻,皇后、德妃、淑妃三人会到场,一是帮武威大帝参考选看,二是为了立威拉拢新人。
萋萋一大早就被吵闹声惊醒,匆匆收拾了自己的妆容,听得安秀女说还要给武威大帝准备礼物吗,不由得愕然。说实话,外头住了半个月,她还真不知道有这事儿。
安秀女早将自己的礼物拿出来,笑嘻嘻道:“你看,这是我亲自为皇上绣的荷包,希望皇上看了能喜欢。”萋萋眨眨眼,安秀女绣得不错。
显然,进宫之前就是个女红能人。可她呢,她拿什么给武威大帝?萋萋蹙起眉,猛然摸到自己腰间的一块东西,慌忙低下头细看。细看,没什么不妥,就是一块普通的荷包。
跟安秀女那一块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可萋萋从没想过要选上,是泥便是泥吧。她原本也不在意。她勾唇一笑:“我就送这个吧。”
安秀女细细看了,摇头道:“你这个不好。”萋萋挑眉:“不好就不好吧,你难道还希望我跟你抢功劳呀?”果然,安秀女不再挑剔,甜甜地笑起来。二人心领神会,开了门走出去。
外头,天依旧黑漆漆的,虽点着宫灯,却照不亮整个小院。天气太冷,秀女们早已冻得发抖,却只能默默等待。几十个人站在院子当中,张野庭站在众人最前头。萋萋忙垂首走下台阶,混进了最后一排秀女当中。
张野庭却没急着要走。他抬起头远远瞧了瞧队伍,来回走动几次,将队伍里头的几个秀女,拉到了各排显眼的位置。准备充分妥当,他才一甩拂尘,看了看天色,尖声道:“走吧。”
萋萋悄悄抬眼,见那些站在显眼位子的秀女,都是安秀女口中给张野庭塞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