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门,便见一个摆满了绘马木板的摊子,母亲饶有兴趣地走上去,春野却趁机溜去了别处。不经意间,他走过鸟居来到了神界,见一着天蓝色和服的女子在拜殿中央,行了两次深鞠躬,随后双手在胸前击掌两次,合掌闭眼嘴中念念有词,却声细如蚊:“信女名为鹤田遥,只求今生与世间最好的男子白头偕老,愿神明成全。”言罢,她再一次深深地鞠躬,打算转身离开。
春野来不及躲避,像是偷窥被人抓了个正着,眼底不免有点惊慌,立在原地尴尬地笑了笑,摸着自己的脑袋,心想这笑容定比哭还难看。鹤田遥愣了愣,朝春野微微点头,从他身旁缓缓走过。
见女子离去,他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责怪自己之际,回到了大殿,远远便见母亲在一张铺了红布的桌前弯着腰,好似在写东西。一走进才发觉,刚才那个女子也在,一位童子立在旁边。
春野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便垂首看母亲写的字。只是,母亲落笔的名字是他的,双目一览内容,更是哭笑不得。他一把抢过木板,指着自己的名字道:“娘,你写的都是什么东西?这里应该写你的名字才对!”
“我一夫人,祈求良缘作甚?况且,得知你不会写,我替你写。对了,娘方才替你占了一卦,说你今年会有一段美好的爱情,但是有些曲折。”母亲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春野手中抢过木板,将其挂在良缘处。
白泽春野闷闷不乐地立在原处,好奇地瞥了一眼鹤田遥,不知思考着什么事。
此时,母亲走过来,将他拉到鹤田遥面前,笑道:“春野,鹤田小姐是鹤田老爷的千金。”
鹤田遥并不言语,只是朝春野微笑,她的身子过于单薄,仿佛风就能将其吹倒。因只隔一个桌子的距离,她脸上的胭脂依然遮不住病态,眼里布满了忧郁,她想掩饰的东西,通通被春野尽收眼底。
回去的路上,母亲不禁感叹:“听闻鹤田小姐染上了一种怪病,久治不愈。她家有权有势,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去拜访,只是她谁都看不上。鹤田老爷很着急,一心想替她寻个好夫婿。”
母亲之后的话,春野无心再听,耳旁却响起在拜殿前那一则微弱的声音,只求今生与世间最好的男子白头偕老。他讪笑着摇了摇头,无论过了多少年,世间女子最大的期盼,莫过于此。
夕阳的余晖渐渐淡去,娇羞的月亮悄悄露出头,镇上万家灯火通明。白泽夫人端上一个雕刻着图案花纹的漆壶,以及两个漆器的盛酒小盘。自十岁起,新年的第一夜,父亲定会邀春野与他共饮屠苏酒,是一种从异域引进以中药泡制而成的酒,有饮三杯屠苏酒,适合春季养肝的说法。但父亲不允许春野多喝,自己却贪杯。
两人共饮三盘后,父子俩借着酒劲说了好多的贴心话。或许是因为父亲年纪大了,他开始犯困,头好几次差点直扑饭菜,春野扶他到卧室休息。陪完了父亲,他心中大喜,忙往镇上飞奔而去。
夜里人潮拥挤,两排五颜六色的灯笼高高悬挂,烛光下各式各样的摊子占满了街道的两旁,不仅有平民百姓,许多大户人家的子女也出来凑热闹。
白泽春野站在一个摆满大大小小的漆器的摊位前,手中把玩着一个镰仓雕,饶有兴趣地问:“这是怎么做的?”
面前的摊主得意的说:“公子好眼力,这是雕刻漆器,在木材上薄薄地雕刻出图案花纹后,先涂黑漆,而后涂各类漆,最后抛光即可。”
话音刚落,身旁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麻烦帮我包起来。”
白泽春野转过头,看见一位金线花边的粉色和服女子,女子面容极美,她笑盈盈地接过漆器。春野想了起来,女子正是神社遇见的鹤田小姐。不知为何,春野对她有种说不出的好感,人群如海浪般涌来,他无意间推了鹤田遥一把,踉跄几步后,抓住了她的手。
鹤田遥盯着他的手,他立刻松开,主动道歉:“人太多,不小心推了你,没事吧?”
“没事,不要紧。”说罢,她手臂的血顺流而下有些刺眼。
春野忙撕下衣襟的一块布,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一旁,以布包扎伤口。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春野悉心包扎时眉头紧锁的模样,眼角的笑意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