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欲望,只见她抱着一块大石头,永远地合上了双眼。那瞬间,男婴好似感受到母亲的痛苦,哭了许久,那哭声令人心碎。哭着哭着,男婴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睡着了,一声不吭。
太阳徐徐上升,挨家挨户的鸡鸣不断,百姓扛起锄头去田野劳作。
结果,黑谷珠所抱的石头如人那样发出了啼哭声。
附近清扫寺院的僧人听罢,感到十分奇怪,索性循声寻去,越是靠近,越觉得有人在苦苦哀求。走过层层屏蔽的密林,远远就望见襁褓包着一个男婴平放在血泊中,母亲的死状惨不忍睹。僧人顿时心生怜悯,嘴中低声念罪过罪过,又双手合十为女子超度。将女子埋葬在附近,抱着男婴回了寺庙。
小沙弥见僧人抱了个婴儿回来,他感到格外惊喜,忙丢下扫帚,踮起脚尖看,却被吓了一跳,男婴身上血迹斑斑,一动不动像死婴。
他指着婴儿的手,结结巴巴地问道:“师父,你,你怎么抱个死婴回来?”
“还活着,你快去打盆热水来。”僧人低头,喃喃道,“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就叫记石吧。”
只是,从那一夜起,每当子夜时分,都会听见一阵女人的哭声传出。寺庙里的僧人,以及住持多次去超度,根本毫无用处。山居岁月悠长,一转眼记石已十岁,平日里与小沙弥一同打坐念经,追逐嬉戏,攀爬藤蔓树枝,生活快乐无忧。
惊蛰之后雨水充沛,今日天气晴朗无比,太阳洒在人脸上,花草充分地吸收阳光。记石在僧舍午睡,忽然身子抖动了一下,他像一脚踩空了,落入万丈深渊,整个人猛然惊醒,擦干净额上的汗珠,睡眼惺忪地游走到茶房,在僧人对面席地而坐,一直哈欠连天。
茶室的墙上有一副碑文,桌上的细口瓶插了一枝花,一个小小的莲花盘上点燃着三根檀香,幽幽飘散的香气,将人的睡意冲散了不少。僧人放下手中的经书,端出茶案沏了壶茶。记石第一次喝茶,因热气腾腾,只抿了一口,入口的时候,还被茶水烫到了舌头。
师父笑道:“茶刚入口时苦涩,等待片刻,会感到舌尖传来甜意,人生亦如此。”
古川记石尚不能理解人生,只是凝望着僧人许久,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终于,他指着远处,问道:“师父,为何每夜那边都会传来女人的哭声?”
僧人的脸色立马变了,记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僧人没有开口说话,思考许久之后,他忍不住叹息道:“那边有一块会哭泣的石头。”
那块石头一哭就是十年,十年间从未间断过,夜夜低声抽泣,像在哭诉什么冤情。偶尔有邻村的村民路过,听见石头发出毛骨悚然的哭声,左顾右盼之后没发现有任何女子的身影,吓到撒腿就跑。
渐渐地,村民间流传出大量谣言。子夜时分,有一个魔鬼身材的女子端坐在石头上,披着黑色的斗篷。若你上前唤她一声,就可见她斗篷下的面容,凌乱的发丝遮住半只眼,咧嘴微笑时血口张开,一副似人非人的模样。谣言散播出去后,便越传越远,版本变得更加荒谬。
僧人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风吹叶落一根树枝掉下来,冷不丁地落在记石身旁,他被吓到了抱紧僧人的手臂。林子里头太阴冷,许久不见一人,倘若没有僧人带领,固然会迷路,因为树丛密集而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