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帮很厉害么?”阎天倾故作迟疑,那忌惮的态度不言自明。
金多来本就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市井小人,如今见对方如此,心知是还有活路,便硬着头皮扯起谎来,“我们金钱帮乃是这江南第一大帮派,帮众何止万人!”
“诶呀呀,八哥,这回咱们二人可是闯大祸了,若是不入流的小帮派也就算了,可这江南第一帮派,还是掌门的闭门弟子,如今对你我二人行如此大礼,他日必定举全派之力加以报复。上万之众——倒时你我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插翅难飞啊!”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夜无眠乐得她有如此开心的时候,便也适时的配合起来。
那金多来听闻此言三魂吓跑了七魄,下盘一软竟当场泄出黄汤子来,好一个丑气熏天,将阎天倾、夜无眠二人薰了个厥倒。
“二位大侠饶命啊,小的刚才没说实话,那金钱帮阖帮上下也就二十几人,小的还只是一不记名弟子,二位大侠抬抬脚,放小的一马吧!”想是真把那金多来吓得不轻,说话时都带上了哭音。
阎天倾本是想吓他一吓,权作取乐,却忽然忆起方才似乎叫出了夜无眠的名字,心下想到:此人油滑得很,放出去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事端,可他又半点没有名门正派的骨气,杀了委实无趣。
正犯难间忽的看到夜无眠要上的荷包,当下便灵机一动,说道:“八哥且把门中炼制的忠诚蛊取来一粒。”
夜无眠听了一愣,未及反应就见阎天倾已伸手抓过自己的荷包,取了一颗滋阴壮阳的丸药塞进金多来口中,嘴里还说着:“此乃我鬼道门独创的忠诚蛊,门下弟子服食以后若有叛离之心,三日内连骨头渣子都会烂个干净。这蛊奇就奇在个人的发病之处不同,有人从头开始溃烂,有人从脚开始溃烂——金少侠现在感觉哪个部位渐起灼热?”
这金多来今日算是衰神附体了,银钱没偷成反倒惹了这一身的无妄之灾,如今又听阎天倾的话越发觉得下体灼热起来,心里哪还敢有疑惑,正万念俱灰却又转而想到:方才见那其中一人确实身手不凡,反正我也是天生的一条贱命,倒不如就此投靠了他们,总不会比在金钱帮做那些偷鸡摸狗的行当更差了。想至此处硬提着一口气直起腰来,对着阎天倾纳头便拜,口中还说道“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阎天倾微一侧身,将这一拜让给了身后的夜无眠,见他也欲闪身避开便用九幽山方言说道:“八哥莫躲,且受了他这一拜,我见此人脸皮奇厚更兼油嘴滑舌,在江湖上行走必不吃亏,况且你与孤老二都是不世出的人物,有些个不光彩的事儿还需有个不光彩的人来行事。”
夜无眠虽是觉得有些道理,可还是看不上这个臭气熏天的“徒儿”,因此只轻皱着眉头回道:“此人猥琐至极,留在身边怕是不妥吧?”
“八哥说的哪里话,难道忘了咱们幽冥鬼冢的信条是什么——凡罪大恶极且走投无路者,只要有心投靠,幽冥鬼冢尽皆来者不拒。这人虽没有罪大恶极的实力,可看也知道不是纯良之辈,勉强算是符合条件——再者说,你只传他些皮毛,权当仆从用着,也不与他知道许多,这样一来便绝无不妥之处了。”阎天倾将话说得面面俱到,彻底断绝了夜无眠拒绝的可能。
因着如此,夜无眠只得将这便宜徒儿收下,哪曾想这金多来日后竟也有着一番造化,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且说那虿芒岭少宗主江临寒,一夜宿醉起来仍是天旋旋地转转,再回想昨晚之事,只在酒杯落下时便断了片,幸而还记得认下了个姓莫名十一的小兄弟,当下左右摸索着站起身子,出门来寻。
“江公子歇好了?”
房门刚一打开,江临寒就见一麻杆身材、一身仆从打扮的小个子男子站在面前,惊得他倒退了好几步,不小心被桌脚绊倒跌坐于地。
“江公子且小心些。”那人连忙上前搀扶,一双闪着贼光倒三角眼却是死盯着江临寒腰间荷包不放。
“小人金多来,受家主之命将此书信转交江公子。”金多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
江临寒接过,匆匆抽取内中书信,展开一看,只见落落几行飘洒有致的小楷,上书着:
贤兄雅鉴:
因近日家中琐事繁多,亟待弟返乡处理,未及辞行,深以为歉,待他日诸事理清,必登门谢罪。此距虿芒岭道阻且长,现特遣仆从一名,以供驱使之用。草率书此,祈恕不恭。
专此
行祺
愚弟莫十一手书
江临寒得知那新结识的兄弟不辞而别,本是心中怅怅然若有所失,可见得对方说他日登门便又转愁为喜,将书信妥善收了便带着金多来颠颠的启程返乡,竟是连那腰间少了个荷包也全然不觉。
四野无人的荒原上,只见得两骑骏马扬尘而来。其中一匹通身似墨汁浸透般,黑的不见一丝杂色,只四只蹄子泛着诡异的莹绿,翻飞起来仿佛四道幽光于低空中急飞而去,将其后那匹甩进了漫天尘埃里。
“小祖宗,你慢点儿成不成?还真当人人都有你那‘乌云业火’——你瞧瞧,我今早刚买的大宛马都快累断气了”说这话的是孤无终,而他口中的大宛马也确实是四蹄乏力,眼见已有不支之相。
前方一袭紫衣的阎天倾轻皱眉头,本是不愿理睬,可转念一想,若是那马真死了,自己的乌云业火就得驮两个人,速度反倒是慢了。无奈之下只得一勒马缰,乌云业火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后方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脚步。
“八哥,暂且歇歇吧!”阎天倾停稳身形,朝着四周虚空中呼喊一声,却听夜无眠回道:“不了,我先行一步,前方等你……”声音渐无,想是这会儿功夫就已去得远了。
“真羡慕八哥,有这身功夫傍身,做什么都方便。”
“羡慕他作甚,你以为他不想骑马?他那是不会!”孤无终在一旁酸溜溜的开口,他就是不明白,为何眼前做他主人的丫头,是个人就能让她找到钦佩羡慕之处,可独独自己这个希世之才她却当做凡铁对待。
“得了得了,”阎天倾懒得与他扯这些没用的,于是言归正传,问到:“昨夜送信的星罗宫弟子可层描述韵遗的病情?”
“描述什么?反反复复不就醒了晕、晕了醒的,每次都说小命危矣,可十年过去你见哪次真死了?倒像是比我孤无终命还硬哩!”孤无终说到此处,见天倾忧愁更甚,方转了口气说:“好了、好了,你也别在这里杞人忧天,那小崽子再怎么说也是星罗宫主尹星弥的独子,他们一族的诅咒你又不是不知——洞悉天机过多,命中本来无子,逆天改运才只得一子,历代皆是如此,万一那小崽子有个三长两短星罗宫岂不是断了传承,尹星弥自会举全宫之力护他周全的。”
“我只知他是大姐唯一的血脉,今故人已去,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女人就是古怪,她救你一命,却也与你留下这么个麻烦,你恨她救你,而今又不惜以血作引,护她儿子周全。搞不懂,全然搞不懂啊——”孤无终摇头慨叹一番,忽又问道:“老八那里可有短命鬼任老四的消息?”
阎天倾摇头不语,心中却是疑虑丛生:九幽山事变以来,任无寿虽以炼药为名不与我三人一处,可几种必备的丹药却一直未曾断过,韵遗能活到今日,他占了七八成的功劳,然而自去年年末起任无寿便不知所踪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孤无终觑了眼天倾,试探着问到。
阎天倾真是懒得搭理这个人见人嫌的孤老二,转身跃上乌云业火,不待他反应便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