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映照着整片天空,辉映一片苍茫岁月。昔日过往,已经成为曾经烟云。谁还会记得,曾经的栀子花开,春风淡荡。轮回更迭的时光,一世烟花皆在此刻绽放。
梦中醒来,脑海中一会儿是婉凝悲苦的神色,一会儿又是尺素在宫里受苦的情形。纤云不觉猛然惊醒,额上浸出一层冷汗。醒来时天色露出鱼肚白,因为天气阴沉,所以没有太阳。
嫁入王府已经有些日子了,纤云总是要找个时机。要进宫去找寻尺素的,可是端木康总是把她关在王府里,不让她离开半步。有那么一刻,纤云觉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牺牲自己的幸福,就只为换来妹妹尺素的自由。好让她和林一凡早日相聚,就只当是,为赎当年的罪过。不然如何为何,让尺素一人独自在宫里。不论如何,都要探视尺素的。
只是纤云后来,从宫内沿着碎石小径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是被大批西戎兵包围,想来是把她当做了刺客。“大胆!”端木康一声吼道,“本王的王妃,你们也敢拦下!不想活了么?”
没曾想到,其中一个士兵道:“王爷下的命令,说是要追查刺客。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小王爷见谅。”听着他说话的声音,端木康便知道,这一定是端木瑞平做的手脚。
端木康看着这许多士兵,不觉想着不可硬来。遂收回利剑,正色道:“好,我这就跟你们走。”他一面说着,一面牵了纤云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士兵们见此,不觉慢慢散开来。
眼看着四周无人,一条大道就在眼前。端木康遂抓紧了纤云的手,快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直到士兵们反应过来,端木康和纤云,早就跑出了皇宫。再去追,只怕是追不上了。
当端木康回身看去,方才发现已经跑了很远很远。遂慢慢停下来,看着端木康如此对待自己。纤云越发觉着心里温暖:“康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只怕是……”
本以为会是一副宽心的安慰,却不曾想到。端木康竟是甩给纤云一个嘴巴,恶狠狠的骂道:“混账!谁让你进宫来着?我不是说过,我会有法子的么?你怎么回事?”
一瞬间,纤云只觉着脸颊火辣辣的疼。不,此刻更疼痛的是心儿。纤云没有料到,端木康会打自己。并且还这样说话,她含泪委屈道:“尺素是我妹妹,我看看她,有何不妥?”
姐妹情深,纵然当时纤云的苦口婆心,没有劝得动尺素离开。可到底,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心。纤云不过是,要弥补当年的过错。尺素不肯给自己,就连夫君端木康也不肯理解自己。
“你可知道,现在寒查将军正在宫里,”端木康愤恨道,“他和父汗正在商议政事,你如果这会子进宫惹事。必然会惹怒父汗,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会被杀死的!”
耐着性子听完这番话,纤云的心里顿时怒意全无。反而低着头,拽着端木康的衣袖,低声道:“康哥,对不起……是我心太急,康哥,你原谅我这一次,可不可以?康哥?”
看着温柔的纤云这般道歉,端木康不觉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轻轻抚着她的脸颊问道:“打疼了你吧?云妹,对不起。我这也是,完全为了你好——”他将她揽入怀里,安享一方静谧。
飞鸟还巢,落霞徘徊。几点过往,被点缀的如诗如画。王府偌大,本为侍女的纤云。而今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上的康王妃。不论怎样,端木康对她的心,还是最好的。
只是他的脾气太差,动不动就对纤云大打出手。自然,一切都是为了尺素。比如这天夜里,纤云等到端木康很晚。直到端木康醉醺醺的回来,纤云方才忙着为他宽衣休息。
哪里知道,端木康吃醉了酒。一把将纤云推倒在地,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指着她冷笑:“端木蓉!你休想与端木焜那个混蛋害死我!我,端木康还要,还要继承王位呢……”
这也算不得什么,不过纤云却是明白了一些。恰逢那晚,端木蓉也来过。于是一切缘由浮出水面,端木焜与端木康,皆为端木瑞平之子。虽然为一个母亲。然而两人性情截然不同。
一个端木焜成熟稳重,富有仁义之心。是西戎的最佳继承人,而端木康却是宵小之辈。不仅脾气不好,而且还暗中勾结外族。一切都是为了王位,手段如此卑劣,端木蓉都看在眼里。
“所以二哥总是防着我,”端木蓉苦笑着,“他的心里,其实是害怕我向父汗说出他的那些勾当。哼!我才不屑呢。但只是希望,大哥可以快些赶来……好久,都没有见到大哥了……”
听着端木蓉的诉说,倒是让纤云想起了穆巧巧。一个后来在玉池人家,偶然遇到的女子。不过巧巧豪爽大气,敢爱敢恨。这一点让人佩服,不像端木蓉隐忍为之,瞻前顾后。
世间儿女之多,精华所在个个与众不同。燕婉凝的坚强大度,尺素的痴心执念,陈绍萍的敏感柔婉,彦丽儿的苦心守候。还有去了的伊芙公主,胆大心细。不然如何与心爱之人远离红尘。
自然,除了那个权力欲极强的江苓嫣。倘或不是她的一手策划,东麓后宫哪里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只是苦了你,”端木蓉拉着纤云的手,不禁为之惋惜,“换做大哥,一定不会如此待你。”
其实不管怎么说,纤云都是自愿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生出了情感。端木蓉算着日子,不觉悄声告诉纤云:“待大哥回来,二哥自然要想法子对付。那时,咱们再趁机救出尺素来……”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主意,在纤云看来。一则可以救出尺素,二则也可趁乱拿下东麓皇宫。夜深人静的时刻,她写了一封书信。然后放飞白鸽,护佑着白鸽尽快飞到玉池人家。
“你私自传递信物,还见端木蓉!”端木康狠狠踹了纤云一脚,满脸的怒色让人害怕。纤云蜷缩在一个角落,半刻方才微微开口:“康哥,我只是,找公主闲话家常而已——”
昔日纤云身为侍女,说话走路皆是小心谨慎。也是只有到了婉凝这里,方才敢放声说笑。而今嫁入王府,身份虽然尊贵了些,却已然低声低语。她的柔情,融化了端木康的心。
“云妹,”端木康收回了手,转而扶起纤云,道歉着,“是我不好,我没问明白就动手……不然,你打我吧?”看着他俊美的双眸,闪耀着歉意的色彩,纤云一时,伤心的哭了起来。
流云遣镌,光线薄弱。西边的天空,不时的刮起呼呼的北风。自从进入冬季以来,天气就一直不好。不是刮风,便是下起小雨,有的时候还会卷来一阵乌云。如此看来,像是要发生什么似的。
山洞里,隔着一道缝隙看去。外面果然有大批的西戎兵马,看样子像是冲他们来的。不过却不见江苓嫣的身影,大约与他们猜想的不一样。不知过了多久,哪些士兵才渐渐的离开了。
“你也看到了,”婉凝摊开手,然后对君颢说道,“咱们逃命还来不及,再加上一个她——”目前陈绍萍身中蛊毒,并且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倘或一路带着她,的确是不方便。
君颢低着头,默默地思虑着。婉凝却是恼了:“实话说,如今天气又不好。又有追兵……咱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山洞去了。君颢见此,便也跟着追了出去。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了。陈绍萍方才慢慢苏醒,她揉着发痛的脑袋。只觉着头脑昏沉,眼前一片模糊。适才还听到君颢和婉凝的声音,怎么一会儿的功夫,都消失了。
她挣扎着起身,稍稍喘了会子气。脑子里的意识,方才慢慢清醒。是了,大约是他们怕受自己连累,所以才走了吧。不然怎么这么久,还不见回来呢?陈绍萍有些不太确定。
直到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挪着走出洞外时。才看到拴着的马儿不见了,路途上的马蹄印痕。延伸着往西去,如此看来,他们真的是走了。那一刻,陈绍萍的心里有些失落。
她本以为,找到婉凝和君颢,可以有一个安身之所。至少,有人作伴。可谁会知道,半路上杀出一个江苓嫣。自己身中蛊毒还不算,还要自己杀了婉凝。眼下婉凝走了,真好。
不然到时候,自己真的下了毒手。那时被君颢误会,可就无可挽回了。这么想着,她的心里好受了一些。望着发白的天空,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西边——她是不能够去了。
回京都?找寻元易斌?他可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不知为何。陈绍萍总是在最无助的时候,想起这个男子。虽然她在君颢和元易斌两边徘徊,其实她的心里,也最是清楚在意的那个人。
人在后悔时,总会念起往昔岁月。却如陈绍萍这般,她总不会知道。自己这次返回京都,却是和元易斌之间,生分了许多。不仅如此,还害死了元汐月。关于这一点,陈绍萍更是悔之不迭。
她若是知晓如此,宁可与大漠中孤影相随。她只是想要一个人陪伴,只是她忘记了元汐月的存在。元易斌只有这一个妹妹,却被她所陷害。如此结局,的确是让人扼腕叹息。
“元大人,我,我……”陈绍萍在雪夜下,看到元易斌苍白的面色。大雪纷飞,淋漓尽致。却掩盖不住,陈绍萍本应犯下的罪过。她不住的落泪,却也只是无人怜惜。
风起雪粒,挟裹着一份悲哀。在暮色中微微卷起,四散纷飞。看着元易斌抱着汐月的尸身,神情如此悲切。陈绍萍忍不住含泪道:“元大人,我错了,你可否原谅我……”
没有回答,只剩下漫天的雪花飘落。纷然无声,坠落无痕。雪夜下的元易斌,只是默默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模糊了一片回忆,陈绍萍的哭声。终是挽不回,这一段悲凉结局。
一线光芒,微微渺渺。轻轻拂动着红色瓦上的一段故事,举目四望。方才晓得,辗转又回到了河源镇。如今镇上正值黄昏,空中尚且还有一层淡淡的雾气。飘飘荡荡,缓缓轻柔。
轻轻走过镇子上的小巷,仿若穿越千年。半个月前路过这里,只是匆忙一瞥。而今再回到这里,陈绍萍才发现。这座小镇颇有江南味道,或者说在这荒凉之地,让人眼前一亮。
纵然路两旁的杨柳依然枯萎,可到底还透露着一线生机。她抚了抚饥肠辘辘的肚子,还真是饿了。一家小小客栈,勾起了陈绍萍的食欲。然而囊中羞涩的她,却也只好咽了口唾沫。
再加上蛊毒侵蚀内脏,让她浑身的骨头都是酸软的。“姑娘请进,”店小二笑意相迎,让陈绍萍颇觉意外。怎么,这店小二认识自己?陈绍萍不知何故,只好摇了摇头:“我没钱的……”
可是店小二却是热情的带她进去,上了二楼雅间。陈绍萍才看到,桌案上摆了许多的美味佳肴。一缕米粥的味道,让陈绍萍动了食欲之心。她也没有多想,便拿起筷子吃起来。
“都说宫中萍贵人心地善良,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而今看来果然不错,”说话之间,只见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女子走出来。陈绍萍定睛看去,不是江苓嫣还会是哪个?
那一瞬间,陈绍萍竟是唬了一跳。她忙丢下手里的筷子,慌忙站在一边,还不时地往后退了几步。她不曾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江苓嫣!或者说,江苓嫣一直都在河源镇。
可是江苓嫣,又怎会知晓自己的行踪?难道她派了人跟踪自己?陈绍萍一脑子的疑惑,全在此刻钻了出来。想起方才的饭食,还有上次的蛊毒事件。她顿觉一阵惊慌,唯恐再次中毒。
“放心,我可没有下毒。”江苓嫣笑着坐下,夹起一块儿牛肉放进口中,缓缓开口,“相反,这里是解药而已。可惜,你不肯领我的情……我就只好,自己享用了……”
原来江苓嫣算准了日期,方才在这里等候陈绍萍的。她不会要她死,毕竟还有一点利用的价值。“你,你,你到底要做什么?”陈绍萍颤抖着声音,浑身都在颤抖起来。
看着陈绍萍这般样子,江苓嫣不觉放下筷子。叹气摇头道:“我让你杀了燕婉凝,你怎么不肯动手?陈绍萍,你可真是无药可救了……罢了,待过了今晚,我便同你一起去玉池。”
好不容易,从江苓嫣的手下逃出来。而今怎么又落到她手里?陈绍萍真是后悔,怎会来到这间客栈。不然,就算是露宿街头也是好的。陈绍萍不断的怨恨自己,只怪自己心底太过单纯。
夜里辗转难眠,起来推开窗子。却只见有人守在楼下,陈绍萍不住的踱着方步。她本就性情软弱,拿不定主意。就是后来面对元易斌,质问心中情感时,她也是摇摆不定,手足无措。
“你逃不掉的,”江苓嫣微微笑着,“一路都是我的人,你若是要逃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何况,只有我才有解药。”在江苓嫣看来,她是拿捏着陈绍萍的懦弱,方才利用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