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副村姑行头,头戴银钗包着蓝布,穿着蓝色大格子布花裙,在繁华的街市无人会多看一眼。
然而这里,却似乎称不上是街市。
如果商贩零零散散地坐在一起聊八卦叫做街市风光。如果路旁的小店店牌挂得歪歪斜斜无人光临叫做街市风光。如果遍地衣衫褴褛的呻吟着的百姓叫做街市风光。如果十里黄沙,三千白骨叫做街市风光。
那么这里,当之无愧!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娵音深吸一口气,沉闷道。她很少有这么文艺的时候,但,也只有这一句诗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有人看娵音她们穿着较好(相对于他们的确算好),争先恐后地围住她们,像饥饿贪婪的狼群。
他们攀住她们的裙裾和衣袖不住摇晃,嘴里喃喃念着:“吃的,给我们吃的,我们很久没吃饭了……”
冷欺花下意识地挡在娵音面前欲出手驱散这群蚁民,娵音伸手一拍她肩:“少安毋躁。”
冷欺花勉强罢手。
娵音会心一笑,冷欺花明面上不说,实则对自己的决定很是尊重,否则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何以制止冷欺花呢?在乎这个词有时真的很美好,让人为己所不能为之事,让人受己所不能受之苦,那样笃定,那样毫不犹豫。
心情颇好的娵音亲切地弯下身,微笑道:“你们是否有人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若是答对了,答好了,我会给你们吃的。”
人群如煮开的沸水活跃着,每个人都希望娵音给自己吃的,因此十分热情。
“我知道,我都知道,选我!”一人大声道。
娵音望向那人,示意他说。
得了娵音认可,那人得意地道:“姑娘想听些什么但说出来,我老福都会跟你细说。”
娵音挑挑眉道:“这里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三灾’闹的?大伙儿可受苦了呢!其中……”老福叹道。
“欺花,给他吃的。”娵音吩咐完,离开人群的包围圈。
刚才的人神色不对,目光闪烁,未必可信,要了解真实情况,得另寻他法。
有人看她走了,试图拦住她这颗救命之树,她冷漠扫视,没有人再与她作对。
他们虽然贫困,但娵音周身的气场过于冷冽,想无视都做不到。
漫步至一个不起眼的颓败角落,娵音俯下身,伸出手,轻轻问:“跟我走,好吗?”
昏暗的光线里,一只沾满泥灰,指甲参差不齐的手向娵音伸来,握住。
箖郡一个偏僻的小屋中。
“这里,发生了什么?”娵音眸中隐有寒芒,“真正的内幕是什么?”
她带回来的是个小男孩,而孩子一般不会撒谎,问些东西会很方便。她对这个男孩并不是只有利用,每当想到这里人民的遭遇,她就同情心泛滥。
同样生而为人,其待遇有着天壤之别——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小男孩为她周身温和又寒冷的气息所慑,受不住,于是嗫喏着道:“箖郡‘三灾’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我爹娘跟我说过。”
“你爹娘呢?”娵音收起寒冷之意,有点抱歉自己吓到了小朋友。她的冷是因为想起了箖郡的昏官,一阵愤懑。
小男孩感受到她变得温柔,低声回答:“我爹为太守大人修建园林时过度劳累,就这么去了。我娘,娘她饿死了。”
“你说的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是怎么回事?”娵音抚摸小男孩的额头,问道。
小男孩领着娵音来到一棵古树下,照树干咚咚撞击了两声,树干霍然现出一个缺口,小男孩探手去拿,娵音想帮忙也被小男孩制止。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捧出一方木匣,郑重地递给娵音,娵音好奇地接过匣子,拨动上面锈迹斑斑的锁,锁不堪重负地滑落在布满泥尘杂草的土地上,震落部分碎屑。
娵音懒得理会这些细节,兴奋地打开木匣——
“你是谁?”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响在诡秘寂静的古树下。
小男孩露出惊愕万分的神色,“你、你竟然没事?”他明明看见她打开了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