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仰着头一脸的倔强与鄙夷。
他以为他会恨她很久,可是回去没多久他就总是想起他,之后他又偷偷溜去夏家老宅几次,却没有进到地下基地里,有一次还偷偷潜进了基地里头,不过他没有见到她。
也许是因为他对她格外的“照顾”,惹得夏翎对她也上了心,虽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给她使绊子,但是也暗地里让她吃了不少的苦,他在心里撇嘴,心想谁让她不肯在他面前服软,不然有他罩着,夏翎也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折磨她,真是个不知道好歹的死丫头。
可是就是这个死丫头让他想了好几年,想着想着都快要魔障了。
当时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对这丫头另眼相看了?比她好看的他又不是没见过,而且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比她还脾气差的姑娘,这样的死丫头怎么可能找到男朋友。
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何他心里又高兴起来了。他想着,等她再大一些他就勉为其难的把她给娶了算了,当做善事了。
或许是他忘了,做孟雪染这一行的人,不论男女,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谈朋友这种事,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
她慢慢长大了,也越长越好看,各方面的能力也越发的突出,她被夏翎要了去,成为了夏翎身边最赚钱的工具。
她不断接着夏翎分发下来的任务,马不停蹄的完成那些任务不说,还被夏翎带去角斗场,生死不论。
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大怒,去奶奶那里请求要娶她进门。他家好歹也算是名门世家,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从夏家手中要一个人罢了,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向来疼爱他的奶奶却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他甚至跪了一天也不管用,本来他打算跟奶奶慢慢磨的,可是他派去盯着她的人来禀报说她似乎是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想要逃走。
云修尘听到之后也顾不上跪他奶奶了,开着一架私人飞机就去追人了。他不能让她就这么逃了,她逃了他去哪里找她啊?
什么狗屁夏家,什么狗屁夏翎有什么好怕的,当初他们两个人玩在一起的时候,夏翎还会尿床呢!奶奶怕他可不怕。既然奶奶不同意他娶她,那他带她走好了,等过个几年奶奶肯定会让他们回来的。
他带她去中国,他早就想去了,可是家里不同意,他走的时候还没忘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部取了出来,带着一箱子的现金,应该够了。
他果然在路上堵住了她,她瘦了很多,脸色惨白惨白的,也看不出来美不美了,不过他还是觉得她哪里都好看,就连手指的指甲盖儿都是按照他心目中喜欢的样子长的。
可是还不等他说出带她离开的话,她就朝他动了手,她一定是以为他是过来把她给带回去的。
他有些生气,所以脸上也不太好看,不过他还是想要解释的,可是正当要开口的时候他听到有不少的汽笛声朝着这边来了,他看着还在那里对他大打出手的她,实在是忍不了了,于是用一根麻醉针打进了她的体内,她的体能是真的厉害,挣扎了许久才晕了过去。
嗯,世界终于安静了,她终于乖顺了,真好。
他脱下外套来包在她身上,小心地将她抱在怀里,然后把她放在了副驾驶座上,然后调转车头往另外一个方向跑。
当时他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发软,想着她这么瘦,等醒过来就找地方让她吃一顿好的,养胖了。然后他也改一改自己的脾气,别再跟女人一般见识,不然一见面就吵架太幼稚了。她骂他的时候他就忍忍吧,反正要当自己老婆的,让一让她也不会便宜别人。
可是他不知道他没有机会再让她了。
当两路人马冲着他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了。他发现有一路人马是云家的,有一路是夏家的人。
他想了想,遇到那一路人马他都讨不了好,于是他犹豫了一下打算将她先藏起来,自己先把人马引开,然后再回来找她,他觉得以自己的车技和身手,应该能很快就能回来不至于让她遇到危险,所以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她放下,然后自己开着车跑了。
两路人马果然都被他引开了,他有些得意,正想甩掉他们回头去带走她,他没想到卢公公的人敢朝他开枪。
当他身后中了三枪因为握不住方向盘冲下山崖的时候他心里唯一的念头是,早知道刚刚应该把带出来的现金放在她身上的,有钱的话逃到哪里都不会吃苦,她太瘦了。
云修尘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梦中的那个女子正坐在床边上,眼中含笑的看着她。
“原来是你,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你,是我以前认错了人。怪不得,我能这么轻易的接受你,原来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其实是你啊。”云修尘在心中这般想着,他觉得自己这颗心终于圆满了。
他扬起了一抹笑,伸出手搭在了她放在床边的手背上。
“你醒了。”孟雪染笑着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修尘轻轻摇了摇头,他以为自己或许过不去这一关了,没想到却还能活下来,生平第一次,他想要感谢上苍保佑。
云修尘本身底子不错,此番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但想要好全,还需要慢慢的调养。
在云修尘重伤不久之后,云修昭便跟着李凝琳一同从嘉靖关回来了,因云修尘受了重伤,李凝琳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云修昭先回了云家。
自云修尘受伤之后,不少人都将目光盯在了云家,不过云家大少爷回来,众人也分了不少目光给他。莫名其妙地失了踪,甚至还缺席了自己的亲事,最后却是与李郡主前后脚回了云阳城,云家大少爷身上的谈资也不少。
只是还不等众人将云大少爷看出个所以然来,云家就宣布了云修昭和那位朝廷来的郭小姐婚约不作数,虽然云家没有明目张胆地说出悔婚的原因,不过隐隐有消息传出来说郭家小姐是朝廷派来燕北的探子,上回燕北的****就是这位郭小姐勾结了辽人和一些叛徒所致,此消息一出燕北人无不对这位郭小姐恨之入骨,没有人认为云家大少爷悔婚有什么不对。
奇怪的是这一次朝廷没有就此事多言,云家悔婚朝廷也没有任何表示,在外人眼中就是朝廷心虚,更加坐实了这个传言。
朝廷的军队大多撤离了,只留下了一小队人马与燕北王府协商,正巧云家打算让郭家小姐跟着这一小队人马回京。
云家动了,其余的家族也都动了起来,之前被太后指了婚的那几家都紧跟着云家身后要与那几位闺秀解除婚约。这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姑娘最后还是要被送回朝廷去。
只是那位郭家小姐最后还是没有能离开燕北,在跟着那一小队人马回京的当夜,郭家小姐与其他几位姑娘全部吊死在了驿站里。至于是自尽而亡还是惨遭什么人的毒手就没有人知晓了。
没有人在意这几位姑娘们的死活,她们曾经在千金宴上的表现也渐渐被所有人遗忘,尽管那一届的千金宴是云家举办的最后一届千金宴,后来世人提起这一届的千金宴也只记住了白清昕与李凝琳两个名字,后世的话本传奇里提到其他的人也都是张冠李戴或者干脆另编了名字。
等云修尘醒过来之后,兄弟两人进行了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很抱歉。”云修昭进来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直接开口道。
云修尘依靠在大迎枕上,望着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给无时无刻不在闯祸的他擦屁股的大哥,轻轻的摇了摇头。
因为云修尘知道,云修昭对他没有什么可觉得抱歉的。他受伤的事请,是因为他自作主张非要出城迎敌所致。
至于其他的,都是他欠给云修昭的,从前积累了那么多的债,恐怕还要换上一辈子呢。
“虽说很抱歉,但是以后云家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你了。”云修昭看着神色柔和了许多的云修尘,说道。心里竟隐隐有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这个喜欢闯祸的弟弟,终于可以站起来独当一面了。
云修尘闻言却是笑的很是高傲道:“放心吧,只要是我想要做的,没有哪一件事是办不成做不好的。”
云修尘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好了起来,只是体力却恢复的很慢,张大夫等人诊了又诊,却什么都诊不出来,只好对着云家众人模棱两可的说道:“许是二公子此番伤到了身子的根本,所以才会如此。想来,多养一养也许就好了。”
云修尘对此也没有表现的很是着急,不过他也没时间去着急这种事情,他已经开始全面接手云家的事物了。
反倒是云修昭这个被指定为下一任云家接班人的长子嫡孙反而闲了下来,所以最近云家大公子时不时的就会往燕北王府转上几圈。
当然云大公子到不是来找李凝琳的,他是去给老王妃和王妃请安的。老王妃一直很喜欢娘家这个大侄孙,王妃对云修昭的态度虽然有些让人摸不透。但是也没有讨厌他的意思,毕竟放眼整个燕北,要找出一个比云家大公子优秀的人也找不出来几个了。
所以想来是最近李凝琳见到云修昭的次数有点多。当初有事情忙着的时候,云修昭跟在李凝琳后面帮她看看文书,善善后,李凝琳也没觉得他怎么烦。现在渐渐闲下来了,云修昭还是时时刻刻的在她面前晃悠,李凝琳就有些焦躁了。
她给孟雪染下了一张帖子,邀请她出去吃点好吃的。
孟雪染接到这张帖子的时候,很是意外,她和李凝琳不过只有一面之缘,没想到这位郡主竟然还能记得她。
不过云修尘一句话却是把她打回了现实。
“想来李凝琳不过是想要见一见阿宝,又想着阿宝不能单独出去,所以才约了你一起。不然她怎么会在帖子上特地标注要你带着阿宝一起去呢。”
云修尘说这话的时候,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孟雪染,露出一副很是无辜的模样。
孟雪染气的咬牙切齿,忍不住想要动手,可是云修尘却露出一副我很虚弱,不能挨打的模样,让孟雪染很是无奈。
玩闹了一阵子,云修尘突然一脸正经的说道:“想来是大哥去燕北王府的次数多了,让郡主有些焦躁,所以才会邀你一起出去散散心,或者也会旁敲侧击的让你跟我或者是跟祖母面前说一说,管一管大哥,不要让他闲来无事就随便乱跑。”
孟雪染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若是按照她在大相国寺跟郡主见面时,郡主的性情来看,倒还真有可能就像云修尘说的那样。
李凝琳是亲自来云家接的孟雪染,因为燕北王府和云家姻亲的关系,无论无何她都还是要到云家里头坐一坐,走到门口,外头候着的小丫鬟还来不及打帘子,帘子就被从里头挑开了,接着云老太太就走了出来,一看见李凝琳脸上便露出了温和慈爱的笑,并先一步握住了李凝琳的手。
“琳姐儿,让舅祖母来瞧瞧瘦了没有。”
李凝琳被人这么亲密的一拉,身子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却还是忍着没有将人甩开,还抿着嘴笑了笑:“舅祖母。”
云老太太哈哈一笑,又在李凝琳手上拍了拍才将手放下。
云大太太在云老太太身后笑道:“娘,您见郡主来了欢喜我们是明白的,只是一直将人堵在门外不让进去也不太好吧?”
云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着摇头:“瞧我,老糊涂了。”
于是众人一起移步进屋。
孟雪染一直跟在云老太太的身后,脸上挂着温婉的浅笑,默默的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
云老太太瞧着很高兴,想要拉着李凝琳往屋子北面的罗汉床上坐,被李凝琳拒绝了。
云老太太半真半假地道:“郡主不肯陪老身坐,老身就只能请郡主一人上座了。”
李凝琳脸上带着得体的笑,语调比平日里微缓:“哪里有什么郡主。我今日是来看望舅祖母和诸位叔伯的,要论理也是论家礼。”说着还当真朝着云老太太屈膝行了一礼。
云老太太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李凝琳的目光就更加慈爱了。摇头失笑:“你这孩子!”
孟雪染却是有些惊讶地看了李凝琳一眼,她以为李凝琳不喜欢与内宅的妇人们交往,所以也不屑这种你来我往的交锋试探。事实证明她又错了。李凝琳是讨厌内宅的这些应酬,不过并不代表她不会。她不仅会,还做得很得体。
不过孟雪染也明白了李凝琳不喜欢与内宅妇人们交往的原因。
就像刚才她们进来的时候,如果按照身份,云家的人包括云老太太都是要向李凝琳行礼的。而云老太太先行迎了出来,在外人看来是一副等不及了要见自己喜欢的小辈的样子,却也因此免了行礼。
等进了屋子,任老太太说要请李凝琳一个人坐上座。若是李凝琳真的坐了,那云老太太一定会立即带着云家老小给李凝琳行礼。不过李凝琳拒绝了,一句按家礼来给足了云老太太面子。
闲聊了好一阵子,云老太太才笑着问李凝琳道:“郡主是上一次在大相国寺的时候见到雪染的?”
李凝琳看了孟雪染一眼,颔首道:“是。”
“难怪如此投缘。”云老太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李凝琳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起身道:“舅祖母,我想邀孟雪染出门一趟,我从嘉靖关回来还没有在燕阳城里转过,想要她带我出去逛一逛。”
李凝琳说要出门逛逛说的十分平常,好像对她而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其实燕北虽然不想江南那边礼教森严,不过非是一些与民同乐的重大节日之时,世家小姐们也很少出门闲逛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世人相信养在深闺才能培养出温顺知礼的淑女,没有哪家的淑女是在市井中锻炼出来的。这一点,民风再开放也改变不了。
云老太太笑的很是和蔼可亲,道:“好,琳儿都这么说了,舅祖母能不答应吗。”
说着云老太太叫了孟雪染过来,好生嘱咐了一番,这才放了她们离开。
其实她与李凝琳连认识都算不上,两人说过的话总共没有十句。而李凝琳很显然并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所以这会儿单独相处。气氛便有些理所当然的僵硬。
倒是阿宝是个自来熟的,似是认出了李凝琳,在孟雪染的怀中挣扎的想要出来让李凝琳抱着。
李凝琳话虽不多,但对于阿宝却是有着莫名的亲近。
她把阿宝抱在了怀里,拎了拎重量道:“恩,重了些。”
孟雪染闻言轻笑了一声道:“因为阿宝比寻常小孩子要能吃一些。”
李凝琳点了点头道:“还是因为你教的好的缘故。”
两人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默不做声地一路前行,只是这一次孟雪染不是被李凝琳拉着走的。不过奇怪的是,这样的沉默似乎更适合李凝琳一些,气氛也不再那么僵硬了。
孟雪染看了李凝琳一眼,这一眼难得的带了些好奇,她突然有一种感觉。相比于豪门大院里花团锦簇奴仆成群的生活,这位女子似乎更适合独来独往。
云家表示要给两人准备马车,被李凝琳拒绝了。她今日也是坐马车来的。只是李凝琳依旧没有带丫鬟婆子,孟雪染还是不习惯身边没有人跟着,自己带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其中一个是阿宝的乳母。
李凝琳的那一辆马车里坐了她自己和孟雪染还有阿宝三个人,孟雪染上了车就把阿宝圈在了怀中坐着。孟雪染带出来的丫鬟婆子最后还是让任家另外派了一辆马车出来。李凝琳到也没有嫌麻烦。
马车最后向城外驶了出去,出了燕阳城不远,是西山。
因为西山上有不少的煤矿煤窑,附近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瓷窑作坊,西山附近的山路都被来来往往运动货物的车辆踏平了,所以山道十分宽敞平整,马车一路行来如同行驶在平地上。
不过也由于这附近多煤窑煤矿,这里的道路无一例外都的黑色的,且挖地三尺也都是黑色,这是煤车经年累月的行驶在这里所产生的结果。
正在这时候,迎面行来了一队长长的拉煤的车队,行进之间还能听到清脆的铃声。李凝琳正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看到这队车队的时候“咦”了一声:“是骆驼?”
孟雪染转头看了一眼,认出来车队中云家的标志。云家的管事带着几个矿工驱赶着几十头单峰驼叮叮当当地行来。
“嗯,这里大多是山路,这一带在煤窑建成之前附近还有不少的石灰窑,因为马车不好走山路便用的驼车。后来煤窑建成了,便也用骆驼运煤。经年累月下来,这条山路倒是因为走的车多了变平稳了不少。所以任家现在的煤窑是有马车也驼车的。不过骆驼负重要比马多得多,且没有马那么精贵,所以煤窑运煤的话还是喜欢用骆驼。”
李凝琳点了点头:“我骑过骆驼,不过是有两个驼峰的那种。”顿了顿,“骆驼还救过我的命。”
李凝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孟雪染有些意外。李凝琳是在说她以前在边关时候的事情么?
不过李凝琳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了,只静静地看着那一队骆驼从她们面前过去,带起了一片尘土。阿宝正是对外头一切事物都极具好奇心的时候,更是从孟雪染的怀中攀藤了出来,伸着小脑袋就要往外头看去。孟雪染连忙捂住了阿宝的眼睛,外头的风沙极大,若是风沙吹进了眼睛里,阿宝定是会受不了的。
不过李凝琳不拉上车帘子,她也不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