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
李方伟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陆林兰扶着桌子站起身,脚下虚软,她声音干涩凄楚,“你说什么?”
“妈,我和君宁已经说好了要离婚,她答应孩子会给我。”
陆林兰一挥手,桌子上的烟灰缸、水杯、花瓶通通扫落在地,摔得粉碎,李方伟挺直腰背,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她。
“妈,我已经长大了,以后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这里我们夫妻间的事,我们已经谈的很清楚,我答应过会继续照顾她爸爸,她也答应会将孩子给我。”
“你照顾!”
陆林兰怒喝一声,眼神如刀,“你拿什么照顾?你别忘记了,这个家现在还是我在当家!你爸爸还没死呢!好一个卫君宁,我真得瞎了眼了!她敢离婚就别想得到一分钱!到时候她爸爸没有医药费,我看她来不来求我!”
李方伟眼中有了怒气,霍地站起身,怒声道:“妈!我们互相不喜欢,你为什么非得逼我们在一起?”
“我不管你和什么人在一起!只有方北我绝不接受!”
李方伟对她的固执无言以对,猛地转过身,大步离开家门。
陆林兰大口大口地喘气,连倒了三杯水喝下去,家中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来回踱了几步,厉声叫起来:“老张!备车我要到医院去!”
卫君宁还在睡觉,她这二天浑浑噩噩的,经常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
“君宁,起床了,怎么还在睡啊?”
苏凝拍拍她的脸,卫君宁睁开眼睛,抬手握住她的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今天周六啊,我就早过来了,给你买了午餐,起来吃吧。”
卫君宁洗漱了一下,坐在床边吃午餐,苏凝目光在她脸上凝视了片刻,小声说:“君宁,你太瘦了。”
她原本骨骼就细,经不得瘦,一瘦下来就会有干枯的觉。
苏凝没有再说话,等到她吃完早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卫君宁重新坐回床上,她已经习惯了这个位置,会让她有些微的安心。
“小凝,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小声乞求着,苏凝愣了一下,上前轻轻抱住她,她的声音轻软无力,带着些令人酸楚的沧桑。
“小凝,我要离婚了,他终于说出来了。”
她以为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可是靠在苏凝的肩上,她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我答应了,小凝,我觉得难过,你多抱我一会好吗?”
“君宁,你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苏凝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卫君宁闭上眼下,小声呜咽,是绝望的默认。
苏凝紧了紧手,柔声说:“君宁,没有爱情,我们不会死掉,只要生命在,我们就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活得好,他不珍惜你,你要珍惜自己,为那样的人不值当的,哪怕你流干了泪,笑得也是伤害你的人。”
房门被敲响,卫君宁连忙直起身,苏凝抽了纸递给她,起身去开门,陆林兰怒气冲冲走进来,见到苏凝,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苏凝,你先回去吧,我和君宁有话说。”
苏凝不愿意离开,卫君宁对她点了点头,拿着手机晃了晃,示意有事会打电话给她,苏凝只能离开。
陆林兰这样怒气冲冲,卫君宁已经猜到了是为什么,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怒火,心中却还是禁不住哆嗦起来。
“你要和方伟离婚?”
陆林兰问的毫不客气,卫君宁对她始终从心底存着畏惧,不敢点头,干巴巴地解释着:“他说要离婚,我们说好了——”
“够了!”
陆林兰眼神冰寒,剐在她身上辣辣的痛,“我告诉你,离婚是不可能的!卫君宁,你想清楚了,李家还是我在当家,离了婚救不救你爸爸也是我一句的事!你觉得方伟能当的家吗?”
卫君宁脸色发苦,脑袋昏觉,觉得全身充斥着绝望,要她撕成碎片,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陆林兰知道逼她太过,忍不住软下口气,“君宁,我看得出来,方伟喜欢上你了,只是他还没发觉而已,方北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你只要好好养着胎,做着李家的媳妇就好。”
可是他们都来逼她!
卫君宁觉得自己真得快被逼疯了,每个人都来威胁她,每个人都有一套说辞,她每天听着被这个人教训,被那个人教训。
“君宁,李家是我当家,想救你爸爸,你该依靠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你记住了。”
陆林兰话中透着要胁的意味,只与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落日的余辉照红了半边天空,美丽中带着几分凄凉,病房里静静的,卫君宁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突然门被推开——
苏凝探出半边脸,笑容比漫天的晚霞更加璀璨,她打开灯,明亮的灯光照下来,扫去原本的昏沉。
“我帮你带了饭,看护呢?”
“请了三个小时的假,要晚点过来。”
苏凝顿时不满了,“什么啊!看护都请假!”
“她孙女病重了,没人带,也不容易我就让她回去了。”
苏凝叹了口气,打开盒盖,是牛奶鲫鱼汤,浓郁香馥,她尝了一口,味道特别好,便多喝了一碗,苏凝记在心底,打算明天再到天香居打包给她。
“兰姨和你说什么了?”
卫君宁将二人之间的谈话告诉她,末了叹了口气,有些忧伤,苏凝喝了口汤,转动着眼珠,然后说道:“兰姨说的确实在理,我看这样好了,你就听她的,谁来逼你离婚就让她们找兰姨去,反正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苏凝说完又不解地问:“君宁,其实你离婚也没关系的,我现在算是个小富婆,我可以帮你一起照顾叔叔的,就算我的不够还有杜思寒呢,反正他钱那么多,你不要过得这么辛苦。”
苏凝从前只当她是为了报恩,现在才知道李家竟然以这个来威胁她,有心想要帮她。
卫君宁却摇头,“他们只是说说,不会真的伤害我爸爸的。”
她不想让苏凝陪自己辛苦,那么幸福的女孩,应该每天活得快快乐乐的,她已经麻烦苏凝很多,对李家她还有报恩的办法,可是苏凝什么都不缺,她一辈子都还不清。
重要的一点,杜家比李家更富有,苏凝的婆婆也不是个好性格的人,二人关系极其恶劣,苏凝和自己一样,家世并不出色,如果因为自己和杜家闹得不愉快,她怕她在杜家的日子过得艰难。
“反正你记得,千万别怕离婚,叔叔的药费我们两个人负担得起的。”
“谢谢。”
卫君宁握住她的手,如果需要,她恨不能把命给她,从来不知道这世上有这样可爱的女孩,美丽又善良,真得像天使一样。
有人陪着时间便好过多了,苏凝带了平板过来,看护阿姨也回来了,给她们带了自家做的蜜汁梅子。
二人一起坐到床上看动画片,苏凝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离开,小小的病房今天竟然这样热闹,婆婆来了情敌也来了,可惜渣男没来。
苏凝一手按在卫君宁肩上,示意她好好躺着,然后走下床,穿好鞋子,随时准备着战斗。
方北见识过苏凝的厉害,心中有几分犯怵,倒真不敢怎么张狂,她来之前是经过精心打扮的,明媚娇艳,身姿窈窕。
卫君宁回想着自己苍白消瘦的模样,心中油然一股自卑感生出来。
苏凝好整以地的坐在床边,她不过穿了件束腰衬衫,下身是七分牛仔短裤,扎着丸子头,但那张脸,如雪的肌肤,生生把方北比下去。
方北感受到压力,决定长话短说,她拢了拢头发,露出一个客气有礼的笑,“君宁,我和你打电话说过的事,你们都已经同意了,我是来谢谢你的。”
“是离婚的事吗?”
苏凝歪着脑袋,一脸苦恼,“怎么办呢?君宁是不想和你们这对极品掺合的,可是兰姨就是不肯放她走啊,逼着她不让离婚呢,方北,你可能得再等着了,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方北脸色大变,握着皮包的手不由的收紧,指甲陷入柔软的皮内,她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来,“是吗,我还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赶紧回去吧,你求君宁也没用,我们君宁做不了主,回去求你未来的婆婆吧,祝你早日成功。”
苏凝话里带刺,方北哪里会听不出来,她本来就是骄纵的性格,圆润的脸立刻扭曲起来,狠狠地瞪着苏凝。
苏凝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对她说:“怎么着?想动手吗?”
方北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卫君宁哀求着:“君宁,你看方伟根本不爱你,你这样拖着她又能过多久呢?你现在还年轻,等到有一天兰姨去世了护不住你了,你更无路可退,其实这件事最主要是你的态度,只要你坚持离婚,谁也逼不了你。”
苏凝听不下去了,瞪圆了眼睛,指着她怒骂道:“有本事把这话讲到兰姨面前去,欺负君宁老实是吧?我告诉你,有本事自己去找李方伟,去到李家闹,我们君宁不掺和你们的事,反正还是那句话,兰姨同意君宁就离,兰姨不同意君宁也离不了,行了,你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方北咬牙:“苏凝你别太过分!”
“过分得还不够呢,你再不走,我就过分到你的小身板上,走不走?”
方北扭头恨恨离开,苏凝转过头向卫君宁讨赏,“我是不是很厉害?”
卫君宁笑着点头,看她呛方北,她竟然觉得畅快,果然她心底深处,其实也是恨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