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一早就盯着手机发呆;
卫君宁昨晚喝醉了,还是颜叙送她回来的,一早睡得很沉,她醒的时候头还有些晕,坐起身不解地问:“怎么了?”
“君宁。”
苏凝双手放在膝上,有些紧张地绞紧手,低下头小声说:“我做错事了。”
“怎么了?”
“杜思寒昨晚突然过来找我,我告诉她你在海边,我不知道李方伟也一起来了,杜思寒他看到你和颜叙在一起,昨晚就跑回去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卫君宁沉默,苏凝愧疚得眼睛都红了,嚅嚅地向她道歉,她连忙安慰苏凝,轻笑出声,“看你,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亲眼看到他和方北躺在一起,我和颜叙不过一起喝酒而已,他凭什么受不了?”
“可是……”
苏凝小声说:“杜思寒说你昨晚和颜叙在海边……接吻了。”
卫君宁猛地睁大眼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你说……真的?”
苏凝点头,“杜思寒是这么说的,李方伟说亲眼看到的。”
“怎么会……”
卫君宁颓然地躺回床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要是颜叙误会了,要是他知道了她的心思,一定不会罢手的。
“君宁,我们回去吧,你和李方伟解释一下吧。”
“解释?”
卫君宁叹了口气,慢慢坐起身,苦笑出声,“解释不清了,从前我和颜叙什么都没有他都不肯信,何况是他亲眼所见,也好,反正我已经打算离婚了,他误会也好。”
“对不起君宁,都怪我。”
“没事。”
卫君宁笑笑,怎么能怪她呢,她和李方伟之间本来就隔着填不平的沟壑,他和方北的那一幕就像脑海中存档的视频一样,不经意就会自动播放,她要怎么去原谅?
走下去,她又要花数年甚至几十去经营平复,他不能给她保证,保证以后不会让她再受伤,这样如履薄冰的婚姻,她又凭什么拿着后半辈再去赌一次?
她真得累了,她还有多少年可以去折腾?
李方伟搬到了酒店,把卫君宁的号码拉入黑名单,像蜗牛一样缩在壳里,懦弱地保护着自己。
陆林兰在酒店找到他,他瘦了,满脸憔悴,陆林兰一巴掌搧过去——
“你干得好事!”
一堆照片甩在他面前,他和方北的,拥吻的,各种角度,他的表情真切又令人恶心,他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悲凉。
所有人都在利用他而已,她们全都不爱他,爱的只是她们自己。
“君宁呢!”
陆林兰抽了根烟点燃,厉声问他。
李方伟没回答,坐在沙发上,转过头看着窗外,陆林兰颓然地放软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柔声问:“这件事君宁知道了是吗?到底怎么回事?”
“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方北告诉了君宁,她什么都看到了。”
陆林兰皱眉,不甚在意地说:“看到也没什么,君宁性子软,好好说她一定会原谅。”
“不会了,她应该已经打算和我离婚了。”
“她想离就离吗?也太看我李家的手段了!”
陆林兰冷哼一声,李方伟闭上眼睛,轻声说:“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你拿捏的卫君宁了,她早就不爱我了,我现在想想,自己竟没有一点值得她留下的地方,妈,我真挺无能的。”
李方伟从来都是张扬的,朝气蓬勃,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颓废,陆林兰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卑二个字,她心底的悲痛像湖面的涟漪一样一波一波,抚不平吹不散。
她上前搂他到怀中,柔声说:“谁说的,你从小就是最懂事的,你比思寒他们都懂事,方伟,不是你的错,是我让你走错了路。”
“妈,我真累,真的。”
李方伟在她怀里蹭了一下,声音透着疲倦,慢慢变成哭腔,“妈,我真的爱她,我知道我从前对不起她,我已经努力改了,我真是太在乎她了,我害怕,我不想离婚。”
“不怕孩子,有我在,谁都不能让你离婚。”
知道事情的真相,陆林兰心疼不已,恨不能将方北撕碎焚烧,自已做下那种丢脸的事,竟还敢来害她儿子。
卫君宁每天一个人上下班,日子过得平静又安心,一个人一旦理清自己所想,生活就会变得有条理,她拨不通李方伟的电话也不着急,那个人总是上要回来的。
她回家的第七天,陆林兰找上门来,李尚延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她里外操累,人憔悴了许多,卫君宁给她泡了茶,二人挨着坐下。
人总是在施舍别人的时候才会有高高在上的感觉,才会觉得凌驾于别人之上,现在的卫君宁不需要别人施舍,陆林兰也有了气短的感觉。
她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卫君宁先开了口,声音轻淡,“您是为了方伟的事来的吧?”
陆林兰叹了口气,心中有些酸涩,柔声说:“君宁,方伟他爱你,他喝醉了才会被方北陷害,这和他主动和方北在一起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呢?”
卫君宁反问她,“都是背叛,不过是精神与肉体中的一个而已,您只站在自己儿子的角度看待,却没想过我看到那一幕心里是怎么样的疼。”
“他和方北分手,你用我去救赎他,我失去了二个孩子的代价把他拉出来,我虽然怨也无话可说,因为我亏欠你们恩情,我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已经还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和他重新开始,我以为这样就会好,他醉酒了就可以和前女友酒后乱性,他已经28岁了,还像孩子一样不肯长大,我已经没精力再陪他耗下去。”
她踩着血泪,一步一步成长,他还在原地踟蹰不前,她不可能踩着血路回去,再带着他一起,走向那条可能随时摔得无法起身的路。
“君宁。”
陆林兰握住她的手,眼睛有些发红,“是我教的他,是我的错,你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保证会处理好方北。”
卫君宁开着二人交握的手,有些自嘲,“你处理方北?当初他和方北分开是你的意思,结婚是你的意思,他28岁了,却还要你处处为他打算,我不想步你的路,一辈子养个长不大的男人。”
“君宁,你在怨我?”
“没有,我只是在说事实,我要离婚。”
陆林兰松开手,脸上的悲伤淡去几分,又想去摸烟,却没有摸到,她今天没有带,她左手按在右手手背上,淡淡地说:“君宁,你以为杜思寒帮你垫付了医药费,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吗?我陆林兰的手段你不是没见过,你想——”
“我见识过!”
卫君宁截断她的话,声音带着几分悲凉,“当初我跪在医院打了那么多电话,您全都无视,从那一刻我就知道,您真的只是拿我当一个工具而已,你可以给医院施压,也可以给杜家施压,不过二条命而已,你想要,就拿去好了!”
“君宁,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林兰苦笑,苍白地解释着,“其实我已经给医院打过招呼,只是吓吓而你。”
卫君宁冷笑,笑她现在还拿自己当个傻子一样欺骗。
“吓吓我而已?换作是您,您会信吗?”
陆林兰无言以对,她有无数手段,却对一个不惧生死的人无可奈何,因为无论如何切不到她的痛处,卫君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胆怯懦弱的卫君宁,是她和李家将她逼成这个样子。
李方伟终于还是回了家,客厅的灯光散发着柔白的光,平时觉得温暖,此刻只觉得太过白,白得刺目。
卫君宁坐在沙发上,正在安静地喝茶,看到他回来,脸上平静无波,李方伟就怕她这个样子,他站在门边,脸色惨白,良久才移到她面前。
“坐吧。”
卫君宁帮他倒了杯水,他没有去拿,低着头看着交握的二只手,微微颤抖,卫君宁看在眼中,心还是疼了一下。
她说:“方伟,我们离婚吧,这次是真心的,我想你和我都累了。”
李方伟十指深深交扣,声音暗哑,“我看到了你和颜叙在海边接吻了,你真的爱他,是吗?”
“是。”
卫君宁平静地说:“方伟,我每次与你吵架,第一个找到我的人从来不是你,你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都要人哄着,永远都要别人迁就你,所以我爱上别人,情理之中。”
“他有胡凡了……”
“方伟,你到现在想得都是颜叙的事,你没有想过你和方北吗?你没想到吗?这才是我要和你离婚最根本的原因!”
“我喝醉了。”
李方伟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蹲在她腿边,握住她的双手,小声哀求她:“君宁,和方北的事我真的也很难过,可是我是因为你和颜叙才喝醉的,你说你爱上了颜叙,明明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卫君宁手一颤,眼泪落在二人交握的指间。
“明明我也是受害者,君宁你不公平,你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我一个身上,可是起始原因是因为你爱上了颜叙。”
“……你说的对。”
卫君宁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李方伟宁愿所有的错都是因为他,情愿都是他无中生有,事实那样残忍,将他的期待撕得支离破碎。
卫君宁抬手摸着他的头,他说的对……
可是他们之间对错纠缠,要怎么理清,怎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