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华想起了父亲经常说的那句话,人活着,就是要做一些有意义事,她想,她或许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了。
齐鲁巡抚私宅内,周弘致正在后花园观赏歌舞,丝竹声声琴韵悠扬,一曲凤求凰,柳腰轻,莺舌啭。周弘致饮下一杯酒,眼神有些迷醉。
齐鲁巡抚张世超匆匆忙忙穿过长廊来到了后花园,行至周弘致身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参见殿下。”
周弘致轻抬左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免礼。”
“殿下,属下刚接到消息,睿王大约明日入齐鲁境,约三日后入泉城。”
张世超略微抬头看了眼周弘致,见他还是那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忍不住长吁了口气。
周弘致抬起手对琴师歌舞姬做了个退下的手势,丝竹琴声骤停,众人行礼缓缓退下。
“怎么?叹什么气?想让本王早些走?”
张世超听周弘致如此说,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殿下明察,下官绝无此意。”
周弘致冷哼一声,整了整衣衫,又正了正衣冠,半响才缓缓说道:“罢了,谅你也不敢,周承昀到了齐鲁之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张世超飞快地点头,唯唯诺诺:“下官明白,下官见到睿王第二天便会给陛下递折子,控诉睿王置齐鲁百姓于不顾,为了政绩将受灾百姓赶出齐鲁,还下令不允许其它县市收留,让其自生自灭。”
周弘致饮了杯酒,心情甚好:“不错,就这么说,如若陛下问起本王呢?”
张世超急忙回答:“懿王谦恭,心怀百姓,事事均是亲力亲为,曾与百姓同吃同住,懿王离去时百姓念其恩德夹道相送。”
“不错,就这么说,如果有人给陛下递折子弹劾本王你该怎么说?”
周弘致拿起酒壶倒了杯酒,半眯着眼看着张世超,张世超不敢多想,赶忙回道:“睿王曾约本官夜谈,拉拢本官,让本官在他离去时写折子为他表功,向陛下进言立他为太子。”
“好了,你退下吧,把该堵的嘴都堵上,如若有人逆天而行.....”周弘致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接着说道,“你知道应该怎么做,本王回京之后不想听到任何会令本王不高兴的消息,如若本王听到了一些什么,这个齐鲁巡抚就该换人做了。”
张世超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赶忙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安排。”
周弘致仍旧自顾自地在一旁饮酒,不一会一壶酒便被他喝了个干净。
宁飞羽带着百姓推举出来的代表阿才和阿铭和一队侍卫快马加鞭往长安赶去,而陆韶华和詹子濯则带着一队侍卫将百姓都从地下洞穴里带了出来,侍卫们将粮食整理好,同百姓一起暂时在驿站落脚。
陆韶华和詹子濯都不会做饭,二人在一位妇人的教导下,竟然学会了烧火煮粥。
喝着自己煮好的粥,陆韶华突然使劲拍了下脑门,自责地说道:“坏了,子路师兄,我忘记和飞羽说让他给百姓们带些衣服了,怎么办?”
詹子濯见陆韶华一惊一乍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忘吗?”
陆韶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还好有你,还是你想得周全。”
一个小姑娘拿着白馒头朝着陆韶华跑了过来,到了眼前,把白馒头递给陆韶华。
“姐姐,小宁把自己做的白馒头给你,我娘亲说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送给最想感谢的人才有意义,这是小宁第一次做馒头,可好吃啦。”
稚嫩的童声,温暖的笑脸,陆韶华不忍心拒绝,微笑着接过白馒头:“谢谢你,你的礼物姐姐很喜欢,姐姐今天也是第一次煮粥,还算成功,你要不要尝尝?”
小宁飞快地点了点头:“想,小宁想喝姐姐熬的粥。”
詹子濯轻刮了下小宁的鼻尖,笑道:“她煮的粥很咸,真的很难喝的。”
粥很咸?小宁有些犹豫不决,詹子濯揉了揉小宁的脑袋,牵起她的手,无比宠溺地说:“哥哥骗你的,走,我给你盛陆姐姐熬的粥。”
陆韶华把碗放在一边,看着两人,突然觉得异常温馨,可没过一会,想起百姓们被官府如此对待,心情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詹子濯盛完粥回来,见陆韶华一脸凝重,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问道:“师妹,怎么了?”
陆韶华转过脸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问道:“子路师兄,你觉得这个幕后的人是谁?行事如此嚣张敢如此对待百姓?”
詹子濯看着齐鲁的方向,冷哼一声,说道:“我想过,此事决计不是齐鲁巡抚张世超授意,我听父亲说过,说这个张世超是个书呆子只认死理,虽说性格古怪,可还不至于行事嚣张到如此地步,更何况朝廷之前派懿王去了齐鲁,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懿王周弘致所为,他一向无法无天,此去齐鲁大约也是一手遮天,如果不是他的命令,齐鲁的官员也不会在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犯浑。”
“岂止是犯浑,简直就是罪无可赦!这样的人绝对不能饶恕。我最担心的是,朝廷从未有过朝令夕改的事情发生,此次齐鲁赈灾半路让睿王前去,怕只怕,此行对睿王来说是个圈套。”
陆韶华紧握着手指,越想越觉得心寒,越想越觉得害怕。如果一切都像她所想的是个圈套的话,周承昀该怎么办?他大约明日就该入了齐鲁境吧。
詹子濯遥望着齐鲁的方向,低声呢喃:“齐鲁,泉城,离长安城如此之近,没成想却发生这样的事...........”
“子路师兄,睿王怕是还不知道此事,若真是个圈套睿王贸然进了齐鲁境,岂不是正中下怀?不行,我得去提醒他,不然你领着百姓们走吧,我先行一步去追赶睿王,正好把这件事告知他,这样他也好提前安排,百姓们也不至于入了齐鲁还是居无定所食不果腹。”
细思极恐,陆韶华再也坐不住,顾不上只喝了一半的粥,拿起装着行礼的包袱就要牵马。
詹子濯急忙拉过来两名侍卫:“师妹,你先行一步去通知睿王,但必须带着侍卫,不然我不放心。”
两名侍卫瞬间心领神会,立刻去收拾行礼牵自己的马。
“如此也好,师兄,你且在驿站多等一日,等宁飞羽带着粮食回来再一起前行。我先行一步,百姓们就交给你了。”
陆韶华说完便策马扬鞭飞驰而去,两名侍卫见状,急忙随后跟上。
周承昀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他要出事齐鲁的百姓怎么办,陆家全族怎么办,陆韶华的心有些慌乱,但想了想,仅仅半天的功夫,连夜赶路应该还追的上。
同一时间,周承昀正和侍卫士兵们吃午餐,露宿野外午餐简单的很,只是一些稀粥和长安百姓最常吃的烙饼。烙饼通常是在火炉里烤熟的,比较干保存期限也比较长,先前长安城里也给齐鲁的流民分发过。
没来由地,周承昀突然感觉自己的右眼皮跳个不停,心中总觉得烦闷不已,似乎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有些担心陆韶华的安全,心里有些后悔把她丢在驿站,应该带着她一起走的,寻找粮食交给詹子濯和宁飞羽就可以的。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也不知道陆韶华如今怎么样了,在做什么,中午有没有东西吃,记得她把自己的干粮和钱都给百姓了。
有生以来头一次,周承昀如此对一个女子牵肠挂肚,他觉得这种感觉好奇妙。
“启禀殿下,齐鲁有信件紧急送达。”
一名侍卫刚接到齐鲁发来的急件便急忙给周承昀送了过来。齐鲁急件?他明天就要入齐鲁境了,谁会给他写信?
抱着怀疑的心态周承昀打开了信件,可没想到的是,这信他刚读了几行便惊得立刻站了起来。
这信中说的便是懿王在齐鲁肆无忌惮一手遮天将齐鲁流民赶出齐鲁之事,还着重说了懿王已在齐鲁设了局等睿王入瓮,一但他进入齐鲁境内,齐鲁巡抚的弹劾奏折将会快马加鞭送入京中,此局难破。
信上未写姓名,无从得知此信的来历,周承昀询问了送信的人也是毫无所获,对于信上的内容他是将信将疑。
周承昀不太相信周弘致会如此胆大妄为,他觉得以周弘致的心智做不出如此如此良知尽丧之事,用齐鲁百姓的性命来做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何况齐鲁离长安距离并不算远,历朝历代但凡是入朝为官必定是要在齐鲁和蒲坂出任为官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此之重要的位置突然闹起了灾荒,恐怕绝不仅仅是天灾这么简单,最严重的应该是人祸。
不知偷送信的是谁,周承昀唤侍卫拿来火盆,将信扔进了火里,不管是谁,这信都不能留。
宁飞羽等众人正在官道疾驰,突然间从大道右侧的树林里射出十多支木箭,宁飞羽身后的两名侍卫躲避不及,被射落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