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画说鲁迅》
有“说不尽的阿Q”一说,为什么说不尽?阿Q没有像吴妈咒骂的那样“断子绝孙”,现代一点说,阿Q已有克隆一代、二代以至N代系列产品问世。——透过“老Q”(鲁四老爷偶言)、克隆阿Q们,鲁迅就这样时不时地被人提起。我总感到提起鲁迅是件很“沉重”的事,但杨振伟的《画说鲁迅》似乎给忙碌中的我们提供了一个方便之门,以求我们“轻松”地看懂鲁迅的文字。以黑白线条图解鲁迅,这是一个大胆而艰难的尝试。看得出,杨振伟为此付出了辛勤的汗水。虽如此,我还是不得不张嘴说,从画家杨振伟的线条缝里看出字来,大约写着两个字是“浅显”(非褒非贬,亦褒亦贬)。歪套古诗曰:图说鲁迅,画上得来终觉浅。
“浅”——“鲁迅”是个整体,是个“森严的壁垒”。从鲁迅文字中寻章觅句,本就存在一说就偏、误的危机;以鲁迅章句作为漫画的题材以求探得鲁迅的“真经”,难。从画家所选的章句及笔墨所及来看,中心有指向鲁迅“物本体”而非鲁迅笔墨指向的地方的趋势。仅举一例证。全书共有画122幅,其中直接用鲁迅头像(人像)达18幅半(“以沫相濡”一幅中,鲁迅头像叠许广平头像配“两地书”三字,算作半幅)。多用成特色,却也显得“平面”了一些,毕竟鲁迅是部“立体”的“大书”。鲁迅小说中的人和物,如《药》中的华老栓等,《阿Q正传》中的阿Q、小D等(仅有“孙子才画得圆呢”一幅),《狂人日记》中的狂人、赵家的狗等,《孔乙己》中那个站着喝酒穿长衫的人以及《故乡》、《社戏》中的闰土、九斤老太,《祥林嫂》中的祥林嫂,如此等等,这些较易入画且切入国民劣根性、阿Q精神(精神胜利法)的画材都不在画者笔下。鲁迅所礼赞的民族脊梁也未见表现。这是否可说画者识鲁不深以至识鲁不广。我曾经这样“乱”言:没有浸润或生活于江南,从而感性认识江南,对江南文化有所体悟的人,对于了解鲁迅就会少了许多“感性”的东西。当然,我们可以说,鲁迅更多地体现在“理性”上,但对于画者来说,是不是感性的东西比理性的东西更为“有用”一些呢?隔行如隔山,我不是画者,我不知“行情”与“行规”。从书前的介绍得知,画家杨振伟不是江南人,似也无滋润江南、沉入江南生活的经历,这就使得“画说鲁迅”少了本应有的江南“地方风味”了。且,画家所用的“线条词汇”有限,“笔”、人体、“汉字”(利用汉字的有47幅,有的用得巧妙,效果甚好,但多用,就会给人留下创意不新而近浅的口实)“当家做主”,整书看来,就显得少了点什么。也许是漫画这种形式表现鲁迅有“先天性不足”?
“显”——好的作品都是从心间流溢出来的。画说鲁迅,应该是让鲁迅先入自己的心间,而后从自己的心间流出,这样才能入“孔子门庭”,才能挤出鲁迅的“泪”和“血”来。观看“画说”,画者似有比照着文字画画、图解章句的意图。我们知道,鲁迅是思想家,是经得起别人咀嚼的,且别人只有通过咀嚼才能品出“苦涩”来的。也许正因画者的这一“比照”画法,“苦涩”味“过滤”了,“营养”打了折扣,同时减少了鲁迅的锋芒。也好,这样我们才敢和鲁迅的目光对接。“浅显”不正应合了时代的潮流?!
有一个著名画家以“蛙声十里出清泉”诗句为题作画,画家匠心独运,以几颗小蝌蚪流出山涧让人仿佛听到蝌蚪妈妈“十里”外嘹亮的“呐喊”。联系到杨振伟的“画说”,我似乎有勇气这样说:“画说”缺少的就是那么几颗小蝌蚪。——自然,观者耳旁也不大有声音了。
这是一个欲望压人抬不起身又总想寻求轻松的时代。画者说:“当我提笔写这个后记的时候,感到一阵轻松,在心中压了十年的这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块“石头”现在压在了我们手上(而并非心中),并不太重,也许这样正好:在轻松、潇洒的时代潮流下,谁敢太多地打量鲁迅,谁敢走向鲁迅走得太近呢?
看着鲁迅的头像,不会有人用“酷”这个流行词吧!果真那样,也太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