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红早就相识,但较起真来,我俩不是朋友。
滚滚红尘中,红爱红的所爱,红的所爱在摄影;我爱我的所爱,我的所爱在纸上。再较真,我也不是红的知己。
但,冬日寒夜,卧在温暖的被窝里,翻看《顾事》的我,禁不住一股股感慨从心底慢慢渗出。何至如此?我自己感到有点奇怪,但在《顾事》中发现,60年代的某年,我和红同年来到这个尘世,我俩同龄。
对摄影作品,外行的我,欣赏得不多。红的作品也不例外。自然我也没有用心去收集专门来欣赏。事靠机缘。几天前,我有事到红的单位去。在别人的办公室发现了《顾事》。见则喜欢,于是询问《顾事》,追到红的办公桌边,与红交谈并索书一册。
红的《顾事》,是个人史,更准确地说,是个人感觉史。《顾事》前的序言这样说道:“他把这些影像摆放在地上,他在那些模糊的影像上,找到了回忆的依据,找到了自己的历史,这是一条长达二十多年的清晰的印痕。”
个人史不是自顾自怜,在《顾事》,影像更多的是草根百姓生活。说是个人,是因为红的“咔嚓”(相机的拍照声)饱含激素和始终不渝不屈不挠的爱情(其中路上的酸甜苦辣自有红独自品尝)。个人史,其实是个人感觉时代或时代在个人身上的投影。所以我说《顾事》既见红又见时代还见江南。
见时代见江南,红有雄心,“想把每个浪花记清”,但,这是不可能的。于是红的《顾事》有取舍(艺术有时不就是取舍吗?!)。不仅当初镜头取舍,而且,现在编《顾事》也取舍。序言中说:“重组和分析过去堆积起来的影像资料。”取舍后,影像的主线更明了。在我看来,《顾事》有两个主调。80年代和90年代。在这里,年代不仅仅是一个时间概念,也是一个感觉区域。
80年代的《顾事》,给我的感觉,也就一个字:慢。1981年的《甬江口》,一只小船一座塔装点着江山。1987年的《宁波灵桥》,桥面上,几个闲人依桥栏,桥下方,几只小船泊江水。影像的黑白也强化着安静。到了80年代后期,《顾事》里多了些彩色影像。在“慢”中加上了些“动”。于是有了1987年的《宁波保税区广场附近农民抢收早稻》。水稻与高楼,在不太协调中显示着“开放”的气息。
90年代的《顾事》,给我的感觉,也就一个字:躁。《1992年6月7日,镇海股票认购狂潮》,四张照片组成的一组影像彰显着人们急于“向钱看”的新潮。1996年的《北仑区第一位拥有全球通手机的农民——种粮大户林丁友》,蓝天下,海风似乎还吹着打手机人的衣衫,裸露的赤褐色胸膛,仍显示着在太阳底下劳动的痕迹。要说的是,“躁”中还有着“慢”和“新”的旋律。在彩色影像《1998年9月12日第九届省运动会在宁波举行,大型团体操〈之江魂〉在雨中彩排》中,在模糊和清晰影像中,流动的是时代向前的红色潮流。这是“新”的时代旋律。“慢”的旋律有1992年拍于重庆的《弹棉花》。而在影像《1992年2月22日出现在红联渡口的第一位报童》之中,红透过历史空间,还向影像中的女孩发出了人文关怀:“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慢、动、躁、新,80年代、90年代,就这样从红的镜头前走过。其实,这时代旋律,也从红的心上走过,与红成长成熟的心律合拍。毕竟一代有一代主旋律,个体的人是“逃不脱”的。另外,《顾事》影像里也显示着红对众生的“阶级感情”,这大约和红来自江南民间有关。也正因如此,红的《顾事》影像呈现着鲜活的气息。
红的《顾事》里有红的“印痕”,其实,也有我的“印痕”。除了在心态走势上有相近的轨迹外,我和红还别有相通之处。比如红与老百姓天生亲近。我亦然。究起来,这和性格有关。也许,正因如此,与红同龄的我,就这样与红有了尽在不言中的时代体悟、命运体悟、甚至性格体悟了。
80年代,90年代,是这样走过。在80年代开始懂人生的我和红,也是这样走过。这和生活有关,与艺术无关(本文不论及红的摄影水平——笔者注)。
最后,让我全面介绍红,还有我自己。红是有姓名的摄影者(区别于大人物“著名”和“知名”),红的全名是顾珊红,男性。而我,就是我,一个90年代后期“闯入”江南求生的与红同龄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男性公民。
同龄相怜。人生前面的路,仍有滚滚红尘。让我对红说:红,你的“顾事”我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