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成波升任河海管理局工会主席，表面上看，升了半级，由正科变为副处了。其实是明升暗降了。他现在位置，还不如办公室主任权力大。单单一个工会主席算什么，鸡不啄、狗不闻的官。正常的话，提他做工会主席，再给他挂个管理局党组成员，那就不一样了，属于“进班子”了。现在这样安排，纯属让他让出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来，不得已才给他提了半级，做他的工会主席去吧。办公室工作暂时由老何主持。
老何主持办公室工作，也不是最恰当的人选。
之前，也就是黄跃先准备出任河海局一把手的时候，她的夫人于思佳给他出主意，让他到任以后，找个借口，一定要把那个“何闲客”打发到一边去。
何闲客，就是老何、何连山。
黄局长的夫人于思佳，在河海市纪委工作。她非常了解老何的为人。
老何大学毕业来到河海局以后，好多年都没有人搭理他，清闲得办公室的沙发上都落满了尘土，上下班夹个牛皮纸档案袋，人是也瘦一点，三级风就能把他给吹倒了。
局里人送他外号“何闲客”。那是对他工作性质的评定，也是对他为人的戏称。那家伙，平时，兴趣来了，就给系统内的报刊写点文章，混两包烟钱，年终总结的时候，给局里领导涂脂抹粉地写写上报材料，这一年事，就算是混下来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河海局的历任领导，都不喜欢他，但都离不开他。好在，他在万局长任职期间，给他弄了个办公室副主任，万局长的本意，就是想赏个官职给他，封住他手中那支笔，少往上面打“小报告”。到头来，万局长还是栽在“群众来信”上了，至于说，万局长的倒台是不是与他老何手中那支笔有干系，这个问题就不好深究了。
总之，万局长是在群众的一片“呼声”中下台的。
新任局长黄跃先在考虑办公室主任人选时，没有冷落他老何，但，也没有立马重用他，而是让他“主持”办公室的工作。
“主持”工作，并非真实的职务任定。那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角色。你在“主持”期间，工作出色，深得领导人喜欢，下一步，极有可能你就是办公室主任了。如果，你在“主持”期间，没有把握好机会，说得具体一点，你的工作没有被领导人认可。说不准哪一天，组织上就会再委任新的办公室主任来了，你那个“主持”，恰如空中绽放的礼花，光彩一闪！随之烟消云散，你再继续做你原来的工作去。这就是“主持”的玄机所在。
所以，老何在“主持”办公室工作期间，心中非常忐忑！从内心里讲，他很珍惜这次“主持”工作的机会。老何在河海管理局辛辛苦苦工作了20多年了，从办公室普通的办事员做起，到办公室的副主任，一步一步走过来，挺不容易的。而今，总算坐到“主持”的位置上了，离办公室主任一职，只有半步之遥。那才是他所向往的。
老何很在乎眼前的“主持”。或者说，老何在主持办公室工作期间，非常谨慎！他似乎一改过去那种散淡不洁的工作作风，每天早来晚走，一心扑在办公室的工作上。
当然，老何自从主持办公室的工作以后，他的身份、地位，尤其是他手中的权力，一下子提高了许多。过去，来个朋友吃顿饭，老何要事先跑到蔡主任跟前诌一大堆理由。而今，老何手中有了签字权。别管什么发票，签上他何连山的大名，拿到财务上就是钱。那是多大的乐子呀！最先感受到老何手上这种签字之乐的，并非是老何本人，而是办公室的梁晓雅。
梁晓雅在办公室主管领导人的矿泉水饮用工作，说得好听一点，她是后勤工作人员。平时，经常去买个灯泡、换个拖把啥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观察领导人的饮水机是否出了问题，她要及时通知有关人员前来维修。这其中，难免要牵扯到花钱的问题。过去，蔡成波做办公室主任时，梁晓雅手中有点小发票，拿到蔡主任那里，只要说明情况，走不了大扯子，蔡主任看在她是万局长家内侄女的情份上，大都睁一眼、闭一只眼地给她报了。
而今，办公室由老何说了算了。那老何可是她梁晓雅的情哥哥哟！别说梁晓雅拿张修理饮水机的小发票来找老何签字，她就是买个金镯子、银手饰，拿到他老何跟前，一个“何主任”或是“何大哥——”拐上八道弯，准能让老何的骨头都酥掉的。
还有，老何“主持”办公室工作以后，他原先的老局长万金顺，办公室主任蔡成波，有事都来找他，怎么说，他老何是在他们手下提上来的，这点良心，老何还是有的。
所以，在万局长退位之后，老何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隔三岔五地带他到饭店里坐坐。这期间，蔡成波每回都作陪。有两回，还让黄局长碰上了，弄得老何怪难为情！
再者，老何自从手中有了签字权，身边的朋友时不时地就冒出来了！尤其是文化口的那帮子酒色无度的文友们，他们知道老何在河海局做了“主持”，手中有了签字权，外地来了作家、或是男男女女的文友相聚，都往老何这边“蹭”饭局儿。有的干脆把“作品研讨会”、“文化座谈会”什么的也放在老何所在的河海管理局召开，弄得老何影响挺不好的！好在黄局长那人不拘小节，凡事大面上能过得去，他就不一一过问了。
这么说吧，老何自从做上了河海管理局办公室的“主持”，每天中午、晚上两顿饭，他很少在家吃了！不是他请人家，就是人家请他。本市有数的几家大酒店的服务员都认识他了。不知不觉中，老何的一招一势有了派头，有了架子。
过去老何在办公室“爬格子”时，“吭哧吭哧”地写半夜稿子，第二天报社急着上稿时，他骑辆破不拉几的自行车，一路“稀里哗啦”地跑去送稿，也不觉得累。现在好啦，出门没有车子，总觉得不自在似的。有时，星期天一家人去出礼、参加朋友的宴会，没有车子接送，也感觉不够“好风光”喽！
就这样，前后不到三个月，以往瘦得跟猴子似的老何，慢慢地也发福了！看到他的人，不是发现他在小车里，就是他红光满面地出入在本市各个酒店里。
有一次，黄局长的爱人于思佳，在一家大酒店的大厅里看到他何连山挺着个大锅肚与老局长万金顺他们在一起，一时间差点没认出他是当初的“何闲客”，回到家，于思佳旁敲侧击地跟黄跃先调侃说：“你选的那个办公室‘主持’，到底是你的主持，还是人家老局长的主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