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一天,知府陆恺和游酢正在府中办公。
忽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旋即出现了身着黄衣的太监骑着马匆匆地来到府衙前落马,衙役慌忙跑进去报告。知府陆恺和签判游酢两人警觉起来,奔出衙门伏在地上,一群大小官员跟着跪下。
太监大声地喊道:“泉州签判游酢听旨!”太监接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旨:宪法府置纠察御史,乃进居言职之渐,负中外观望,为朝廷重轻,其任亦难矣。以尔忠信恺悌,学识俱优,更练事为,所居可记,俾辍郡寄,往冠惠文。夫善恶是非,出于人之良心,自古至今,不可泯也。然直言不闻,毁誉乱真,则为国家病,有甚于三辰失行,螟蝗水旱之变,朕所深畏也。若夫有司簿言,不报期会之,故廉按常职耳,岂朕用尔之意哉!”
游酢听完圣旨连忙大声说道:“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游大人请起。恭喜!恭喜!”黄公公将圣旨和皇帝所赐的绯衣、银鱼袋一并递给游酢,游酢接圣旨和官服、绶带,鞠躬说了声:“谢谢黄公公。”黄公公笑着答道:“应该谢圣上,老夫跑腿是分内的事。”知府陆恺说:“黄公公一路辛苦了,请里面休息。”抬手请黄公公先行,黄公公客气地道:“御史大人您先。”游酢再三推让,黄公公一脸笑容拉起游酢的手,说道:“咱们一块走。”
一会儿,他们走进府衙去了。
送走了黄公公后,知府陆恺说道:“定夫老弟,恭喜你荣升了,令堂年事已高,你早日回去多陪他老人家些日子,并代陆某向老夫人及夫人等问安。”
游酢感激地说:“太谢谢府台大人。”
当晚,知府陆恺为游酢专门办了宴席庆贺,同僚们都来凑热闹。
次日早晨,游酢带着行李出门,府里上下的人都来送行。知府叫差役牵两匹马来,交代道:“你去送游大人。”游酢与众人告辞,飞身上马,与一名差役离开了泉州。
游酢回到老家建阳,太老夫人和吕氏及儿女闻声奔出门迎接。游酢留那个差役吃了顿饭,差役便骑着马走了。
一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老夫人身体尚健,见了儿子回来,分外的高兴,当晚即杀鸡热酒招待。
晚饭时,屋里点着昏黄的油灯,游酢见了桌上的酒、菜,对母亲说:“妈,你就别忙这么多。”老夫人说:“定夫,你能够回来看望我比什么都值钱。看你在外几十年奔东走西的够累,妈知道你的钱不多家庭又好多张嘴吃用,平时肯定吃不好,所以杀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游酢听了,心里觉得更加惭愧。自己靠父母亲养育大,名义上出外当官,可是给父母的钱很少,没有能够让她老人家过上好日子,她老人家到现在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这样关心儿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游酢对母亲说:“妈,这一回我要到朝廷去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去。”老夫人一听,便说:“儿子,别劝了,妈是不会跟去的。你把媳妇和儿子都带去吧,我没有事的。”游酢说:“你不去,他们都去了,怎么行呢?”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我这把老骨头哪里照顾得许多,媳妇长年不在身边不行,儿子不在身边没有父亲管教更不行。你们还是安心去吧,妈现在好好的,真的有啥事,也还有你伯和叔的儿子们。”吕氏说:“妈,你既然不去,我也不去,让儿子跟定夫去京城就是。”老夫人又说:“你们两口子如果真的孝顺妈,那么就一起去。你们如果不去,就是不孝顺。我怎么能够为了自己而让你们夫妻长年分开。”游酢和吕氏相互递个眼神,不说什么走开了。
晚饭后,游醇、游酌和游醑三兄弟,还有堂弟游醳、其藩等都来与游酢座谈。游醇说:“定夫,你入朝廷当官了,游酌虽然也中了进士多年,跟我一样还在家闲居着,有机会帮忙谋个实差做。”游酢答应:“自家兄弟,做得到不用说。”游酌说:“有二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游酢说:“补缺的事实在不容易,我只能尽力而为。”游醇说:“这我知道。不是自家人很难,朝廷的关系不够硬也难做到。该用的钱我们会出。”游酢听了,说:“这话就见外了,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其藩说:“大哥的意思是你人口多,家庭开支大,没有闲钱啊!”游酢答道:“到时再说吧。”兄弟们谈论了些其他事情,夜深了才各自回去休息。
游酢考虑到自己有《论语杂解》、《孟子杂解》两本书稿,家乡崇化里的书坊很多,而且价格又比京城等地便宜,不如将它印刷一百册以后好赠送给朋友。于是,他打算去崇化里找最有名的余氏书坊把它印出来。
第二天上午,游酢步行去。富垄村去崇化里约十几里,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余老板见了游酢,连忙热情地说:“不知游大人驾临,还望恕罪。”游酢回答道:“余老板,咱们是老乡啊,你这么客气就见外了。”两人坐下,喝了几杯茶,叙叙旧,游酢开门见山地说:“余老板,晚辈有一事相求,过些天我要进京赴任,有一本拙作要麻烦老板代劳一番。”余老板笑脸拱手道:“大人又高迁了,可喜可贺。不知大人的大作多少长,要什么时候取?”游酢取出手稿恭敬地递过去,余老板恭敬地接过,看了题目是《论语杂解》、《孟子杂解》两本书,翻了翻,粗粗估算一下,回答道:“没有问题,这书不多字,两三天时间就可以印出来了。后天上午来取吧。我这就安排师傅去做。”游酢回答道:“那就辛苦老板和师傅们了。”又坐了一会,游酢交了定金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邻居的叔伯和婶母们都在屋里坐着,游酢上前问了好。叔父招呼道:“定夫,你坐一下。”游酢坐了下来,叔父才说道:“你妈跟我说了,她不跟你们去。她说得也有道理。我看,你就遵从她的意思,家里有我们和你的堂兄弟,你就放心地带着媳妇和挥儿们到京城去吧。”父亲不在世,叔父为尊长,游酢知道不好再说什么,就说:“那就全拜托叔叔、婶婶和兄弟们了!”
第三天吃过早饭,他和夫人带着儿子去岳父家,向他们辞行。
过了两天,他去崇化里印社取回《论语杂解》、《孟子杂解》两本书。他接过书一看,那书字体近似于柳体,排版恰到好处,看上去疏朗悦目。他出外当官了十几年,经见过不少的书籍,特别是对当朝印刷的各种版本一向很留意,不过对自己家乡的建本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建本”多用竹纸,质地较薄,既便于翻阅又经久耐用。他说:“好啊,余老板,太谢谢你鼎力相助了!”余老板客气地回答说:“为大人效劳,应该的。”游酢付清了余款,便回程。
他准备好行李,向母亲和叔父、堂兄弟辞了行,便携带着家眷进京赴任。因为此回又携带家眷前去,妻小行走不便,于是选择走水路。
路过洪州(今南昌)时,打听到新任知州是叶祖洽,顺便前去看望。
叶祖洽见游酢一家人前来,连忙热情地迎接进府中。
两人坐下相互询问了对方的情况。当知道游酢升任监察御史时,叶祖洽拱手祝贺:“恭喜啊,你荣升了。”
游酢答道:“你和志完、黄履等被贬是怎么一回事?”
叶祖洽说:“嗨,别提了。”于是,他简要地讲述了事件的过程:“右正言”邹浩因为上奏章进谏阻止立刘氏为皇后所以被削职除名,被羁押到新州进行管制;尚书右丞黄履为保邹浩,被贬到亳州去任知州;王回听说邹浩被贬召集朋友筹资替邹浩饯行,被认为是同党;而叶祖洽因为曾经推荐过王回,也被牵连贬江西洪州。
听了事件的来龙去脉,游酢叹息说:“这件事,朝廷处理得太糊涂了。”两人又坐谈了一些其他听闻。聊起过去一起在集公山读书的情景,叶祖洽感慨万千,问起游酢的子女,知道游撝已经二十七岁还在建阳老家边耕边读,于是说:“到我这儿帮忙做点事情,边继续读书,怎么样?”游酢答道:“能够到老兄这儿,小弟一百个放心!”
“那好,你就叫撝儿过完年到我那儿去。”
第二天,游酢带着家人继续北上。
却说朝廷中,年底正在讨论明年年号命名问题,众人以为用“元祐”、“绍圣”两派人的意见均有所失,须折中才公正,消除朋党争斗的嫌疑,于是拟定年号为“建中”。可是,又有人提出:“唐德宗已经有个年号叫‘建中’,不应重袭。所以,特于‘建中’后面添入‘靖国’两字。”于是,朝廷颁布诏令改元,把第二年的年号定为“建中靖国”元年。
游酢早听说过那赵佶面如脂玉,唇若敷朱,风姿如玉,玉树临风。皇帝为一国之君王,要统管天下,身系国家安危和天下人民的福祉,需要成熟、稳重。前些年哲宗病故,众重臣议立帝位时,太后提出让端王赵佶继位,章惇大声阻止说道:“端王轻佻,不可君临天下。”赵佶从身材来说确实轻薄了些,而且年纪还轻。这么一位帝王,到底能不能江山坐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请君读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