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夔之和千晴总算是在天黑以前到达了临崇城。
“你累了吧,等会儿我们去找个客栈歇下。”沈夔之见千晴神色有些疲倦,牵着马目光一直搜寻着街边的店铺。
千晴的确有些疲惫,她跟在沈夔之身边,走得久了开始有些头晕。好在此时两人看到了一家客栈,沈夔之让千晴先去房间休息,他去买些吃食回来。可当他买好了东西回到房间,却看到千晴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他走近床旁,伸手探了探千晴的额头,发现有些烫,猜想千晴大概是在赶路途中感染风寒。他忙吩咐店小二送来热水,又向他询问这附近的大夫。
“这位客官,您是不知道,这几日,咱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被带到郡王府去了。一时之间只怕您也找不到什么好大夫了。”
“为什么都被带到郡王府去了?”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好像是东山王妃又病了,东山王就把城里的好大夫都召去了。”
沈夔之皱了皱眉,又问道:“那没被带走的大夫里有没有医术高明一些的?”
小二想了想,道:“城西瑾瑜医馆的大夫好像还在,您不妨去请来试试。不过那大夫……一般人家都不愿去请。”
“为什么?”
“那家医馆的大夫脾气非常刁钻,曾经有病人去求医而被拒之门外。而且……而且那个大夫是中元节出生的,咱们城里人都叫她‘鬼医’,许多人家怕不吉利,一般都不去请。”
“是这样啊……”沈夔之望了望昏睡中的千晴,她的脸上有病态的潮红,呼吸声也变得粗重起来。
店小二倒是个热心肠,他见千晴病得有些厉害,便向沈夔之道:“入秋了,这位姑娘的病要赶紧治才好。要不然这样,您去请大夫试试,兴许和那大夫投缘,她肯来医呢。”
沈夔之的确是打算自己去请大夫的,但是又不放心把病中的千晴独自留在客栈,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而店小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忙说道:“您放心地去吧,我找个丫头过来伺候姑娘。”
沈夔之对店小二道了声“多谢”,便急急奔向城西的瑾瑜医馆。
瑾瑜医馆在临崇城的知名度很高,向路人问路竟没有不知道的。一路还算顺利,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赶到了医馆。医馆的门未关,只是虚掩着,屋子里的草药味从门缝里溜出来。沈夔之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出来应答,是个身穿蓝色衣衫的女子。那女子生得十分清秀,她皱眉望着沈夔之。沈夔之忙问道:“请问大夫在吗?我想请大夫给……”
“你找哪个大夫?”蓝衣女子转身朝屋内走去,似乎并未把沈夔之放在眼里。
“找……找……”沈夔之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小二所说大夫的名讳,只好硬着头皮答了一句,“找那位被人称‘鬼医’的大夫。”
蓝衣女子听了这话,瞪了沈夔之一眼,便再没有搭理沈夔之。沈夔之意识到许是自己方才的言语有些冒犯,忙向她道歉。可无论沈夔之如何向她赔礼和请求,她都不理会。
“哎,都说医者仁心,你怎么能这样呢……”
“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蓝衣女子问道。
沈夔之被问得有些愣,胡乱点了头,他道:“怎么,你家医馆只给本地人看病吗?”
“给谁看病,我说了算,”蓝衣女子从身后的架子上去下草藤药箱,瞪了愣住的沈夔之一眼,“走啊,你家谁病了?”
沈夔之反应过来,忙欣喜地领着大夫往客栈赶。沈夔之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方才多有冒犯,还不知道大夫名讳呢。”
“别人不是告诉你我叫‘鬼医’吗,你就跟他们学吧。”蓝衣女子仿佛还在为“鬼医”而生气。
沈夔之忙赔笑道:“我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了。对不住啊。”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可真好骗啊,”蓝衣女子忍不住笑了,“我叫弥夏。”
沈夔之带着弥夏赶回客栈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店小二站在门口招呼着客人,见沈夔之带着大夫回来,十分高兴。看见弥夏时,脸上又有些不自然。弥夏瞪了他一眼,跟着沈夔之上楼。
店小二果然找了一个丫头在房间里照顾千晴,弥夏放下药箱坐到床前,在看到千晴的那一刻失声叫了出来。
沈夔之听到动静忙走过了查看,“怎么了?”
“她是你什么人?”弥夏抓住沈夔之的手臂追问。
“是我……是我……妻子。”沈夔之被弥夏的阵势给吓住了,说出“妻子”时自己又十分不好意思,一时之间还红了脸。而弥夏听了这话,起初还是惊讶,渐渐地她笑起来。沈夔之见她的样子觉得怪异得很,满腹疑问。
弥夏给千晴诊脉,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方对沈夔之道:“不碍事,只是受了风寒,加上奔波劳累有些发热,吃些药睡上一觉就好了。”她写了张药方,沈夔之正要接过去时她却没有要给他的意思,而是叫来了店小二。
店小二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弥夏道:“你去照着这个方子抓药,把药煎好了再端过来。”小二战战兢兢地接过方子,脚下生风般就跑了。
“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弥夏将目光放到沈夔之的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含笑,她没有回答他,“你方才说,千晴是你的妻子?”
听到弥夏喊出千晴的名字,沈夔之吃惊道:“你认识她?”
弥夏笑道:“我认识她,可比你认识她要早。真是想不到,千晴竟然都已经嫁人了,眼光嘛……还不错,榆叔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没,还没嫁呢……”沈夔之结巴起来,脸更是泛起了潮红,“我们说好,回到卫城她就嫁给我为妻。”
“卫城?你们住在卫城?”
“是啊,我在卫城开了一家酒馆,”沈夔之忽然想起还没有向弥夏介绍自己,“我姓沈,叫沈夔之,我比千晴大两岁。”
“那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北虞。”
“为何要去北虞?你们……”弥夏话还没说完,房间外突然响起了惊慌的尖叫声。沈夔之打开房门,看见刚才照顾过千晴的那个丫头在门外,她手中的铜盆打翻在地,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抖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鬼,有鬼,有鬼。”丫头语无伦次,只是看着一个方向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可沈夔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丫头的这一闹,整个客栈都被惊动。房间里的住客如惊弓之鸟,却畏于所谓鬼神而不敢出来一探究竟,只敢将门打开一条缝躲在里面窥探情况。
“你怎么了?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沈夔之追问丫头,可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弥夏在房间里看到这情景,端了一杯冷水出来,直接泼在了丫头脸上,丫头顿时就安静下来。其他房间的住客看见了弥夏,纷纷大叫起来。
“是鬼医,是鬼医!”
“肯定是她把鬼招来的!”
“就是,哎呀,赶紧让她走吧!”
听了这些话,弥夏气坏了。这时,店小二上来了。他战战兢兢地把煎好的药交到沈夔之手里,也急急忙忙逃开了。
弥夏冲回房间里,背起她的药箱,对沈夔之道:“走!别在这儿住了!”
“哎……千晴还病着呢……”
弥夏又气又急,连连跺脚。这时,大堂中杯盏接连破碎的声音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循声望去,大堂中原本布置着八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有茶杯。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些茶杯此刻全部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操控,升到空中又重重摔下。碎瓷片四处飞溅,客栈掌柜已经被眼前所见吓软了脚,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