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似乎都是同一个样子。
倚靠在楼顶边缘看着草坪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耳边是学生会安排的节目乐曲声,若绾无趣的挠着小兽的爪子。
“主人......你不下去参加么?”
忍啊忍,忍不住了!
噌的一下窜到主人头顶上趴着,小兽甩着痒痒的爪子问她。
“参加的多了,也就没意思了。”再说,她只是答应张老师来做一次表演而已,何必要和那些人一起虚与委蛇。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一身黑色站在半空,无魅笑得魅惑。
“主人。”小兽抓着她的发丝滑落至她的肩膀。
“咦?老鼠?”无魅眨眨眼,下一瞬便出现在若绾身边,好奇的凑过脸,“公主殿下难道喜欢养灰溜溜的老鼠。”
而不是蝴蝶犬、吉娃娃这种萌物?
“你来做什么。”
若绾瞥她一眼。
无魅耸耸肩,“不就是每天一报告,血泉那边毫无动静。至于你让我做的事情,我用你说的方法试过了,是在地底下没错。”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老鼠’眼睛居然反射出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芒,无魅伸手想抓住它。
小兽直立起身体,避过无魅伸过来的手,麻溜的钻过若绾的发丝,跑到另一边肩膀。
看都不看无魅的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屑。
不过是个混血吸血鬼,还想碰我。
听不到小兽鄙视的心声,无魅缩回手,退后一步,无心去管它了。
“无呢?”
若绾抚了抚小兽的脑袋,淡淡的问道。
无魅看着楼下草坪里所谓的人类的聚会,“无还在拦着那些世家少爷呢。”
她看的无聊,就借着报告的事跑来看热闹了。
“主人,我觉得他们之中你可以选一个陪你参加晚会的。”小兽突然出声。
若绾抚摸它的手一转,拎起它尾巴。
把小兽拎到眼前,若绾眼睛一眯,在心里问道。
“你一直在我身边?”
默唯斯特每一代家主都会在十六岁那年亲自挑选出未来的伴侣,而人选必须是在与默唯斯特家定下盟约的世家里的优秀人才,她出世满月就定下了名单,这件事情,在十六年前呢。
小兽被她盯的浑身发毛。
“主人......小兽一直沉睡在你的身体里......”是灵魂依附在若绾身体里才对。
“所以你才知道?”明明有哪里不对,若绾一时想不到。
“是。”抹汗,躲过一劫。
转脸看着一人一老鼠万分认真的对视,无魅好笑的摇摇头。
最近绾绾倒是越发的活泼了起来,会和动物这样眼对眼发呆,也算敞开心怀的一种表现么。
“好的,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把它交给我们夜修高中的六位学生会领头,让我们一起欢迎帅哥们的降临——”晚会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夹伴着优雅的舞曲,传进两人一兽的耳朵里。
“节目表演结束了啊。”无魅回头看她。
若绾的目光移向草坪高处搭建的简易舞台。
和半年前的舞台一样的简单,除了那些必要的灯光和屋顶的工具,舞台地面只是由几大块木板,红色地毯构成,足以看出夜修学生会对半年举办一次的晚会有多么的不满。
开办晚会本来就是一件很繁琐麻烦的事情,偏偏校长要半年一次的闹腾。
学生会怨死校长了吧,才会漫不经心的随便弄个舞台和节目敷衍了事。
不过,舞台的简陋减不去缓步出现在灯光明亮的舞台中的六个少年的魅力。
“啊——”
六个出众少年身穿黑色燕尾服,以墨砚千为首,一一站稳,朝人群优雅躬身,惹来在场少女们的尖叫。
“老大老大,我先下去找个人跳舞去了。”
乐俊凯充满活力的微笑,一手扯了扯打理的整整齐齐的黑色蝴蝶结,结带微松,变得不伦不类。
墨砚千淡淡颌首。
少女们看着乐俊凯率先下台,纷纷红了脸颊等待他的邀请。
夜修每次的晚会表演结束之后,六个人必须在场中挑选一个女士跳一曲舞的规定也是吸引众多女孩子前来参加的条件。
毕竟墨砚千六个人身价高,自然有不少名媛上流女孩流连其中。
无魅忽然咦的一声,眯起眼睛指向舞台中间的少年。
“那个家伙,不就是......”和安公主你同床共枕的那个吗......
身边却没有声息。
无魅转头,若绾已经没了踪影。
舞台上的五人在各自看过整个草坪上的人,慢慢下台邀请看中的人跳舞去了。
独留墨砚千站在原地。
怔愣的垂眸看着手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台下有人等的心焦。
方真宓小脸僵硬,本来还能勾起来的嘴角,在看到墨砚千在舞台上半天一动不动,明显不会下台邀请人共舞的时候,化成不甘。
捏紧手里的高脚杯,她深呼吸,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他肯定是不好意思来邀请她,一个月前他可是亲自让人在学校的资料库里调出了她的资料呢!
舞会还没结束,他会下来邀请她跳舞的!一定会!
就在她忍耐不住的时候,响彻整个别墅的舞曲顿停。
“咦?”
“这是怎么了?”
大伙儿都寻到了中意的人跳舞呢,舞曲一停,人人都停下舞步,疑惑的到处看。
“叮——”一声清脆的琴声响起,紧接着是起伏清幽的乐声,声音叮叮咚咚,不是钢琴的大气沉重,也不是小提琴的轻巧灵动。
有人侧耳认真听了许久,恍然。
“这是竖琴乐,我在音乐会上听过,叫《风中的天使在睡觉》。”
“竖琴乐......真好听......”
每个人都停下舞步,专注沉迷的静听不知从哪传来的音乐。
无魅微微一笑,悄然纵到半空,暗夜精灵一般的瞬移到舞台,弹指间,舞台上的灯光忽暗。
翻转旋转,无魅随着乐曲声翩然起舞,身形在黑暗里忽隐忽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墨砚千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回了神,安静听了一会儿乐曲,有什么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了然的迈开步伐,退到帷幕后。
却不知,他与她的距离,越发近了。
若绾抱着比她大上一倍的竖琴坐在那里,静心弹奏的她抬头瞥见有人朝这里退过来,差点就要踩到她的脚。
她同竖琴都已经隐身,坐在这里弹奏,只为自己答应的事,然而她不愿意太过张扬,隐身表演一回也不算失约了吧。
轻轻闭上双眼,她十指优雅拂过琴弦,他在她身前笔直伫立。
她看得见他,他却看不见自己。
“屏儿,你知道吗,很多事情我处理的手段太过狠毒,有人怨我狂狷,有人叹我非仁君,有人笑我不知人命之珍贵。可是谁又知晓,我心里的感受呢。”
时过两年,当初那白衣不染纤尘的少年穿戴上蟒玉黄袍金冠,醉卧在她怀里说着酒话。
她抱着江冷琴,不言不语。
“屏儿......你是不是也在怨我?怨我把你关在这深宫里头,整日像断翅的鸟儿般的孤独?”许久得不到心爱人儿的回应,他焦急的半撑起身体,探出手去握她的。
她不动,任由他用力握住手腕,温热的脸颊贴上她冰冷如雪的脸。
她听见他沉默下来,发出的叹息。
一滴滴带着温度的水渍划过她的脸。
“屏儿,别怨我......别怨我......我不想害死你......我不想听母后的话杀了你......”他在她怀里压抑的低吼,犹如一只被困的幼兽,挣扎不休。
“皇上,皇上,如贵妃朝这儿来了!”一声呼唤,让他刹那回了神,急急忙忙的爬起来,跨步落地站在一口棺木外,他站在她身前,带着她身边唯一的温暖远去。
几个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棺盖再度被合上。
没人看见,平躺在棺材里,浑身冰冷僵硬如死的她落下眼泪。
她从没怨过他把她带进深宫牢笼,断无断翼,只要身边有他就已经足够。
要说怨,她怨的,是他不愿把心事与她明言的避讳,怨的,是他自回宫以后就再也不对她展开真心笑颜的残忍。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相信过她......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拥。
记忆触动,若绾缓缓睁开眼睛,心绪涌动下,指尖徒然一滑,琴弦割破皮肤,发出刺耳的声响。
“无魅。”她低唤。
无魅耳朵一动,身形瞬移至她身边。
眨眼间,她与无魅消失。
墨砚千猛然回身,翠绿竖琴在他身后,琴弦微颤,其中一根滑下一滴鲜红。
似泪滴。
而琴凳上,空无一人。
刚才,安若绾坐在这里弹琴?
伸手按住抽痛的额角,他愣愣的想。
他竟然恍惚成这样了吗......声源和人儿都靠的那么近,他居然毫无所觉......
虽然隐约猜到她并不是平凡的女孩,在乐起的瞬间想到是她在弹奏,但是,她会躲在帷幕后面是他没有想到的。
鬼使神差的,他走近,修长的指拂过她曾触过的琴弦。
安若绾......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可以带着竖琴出现在舞台中央弹奏,她就可以摆脱关于上一回晚会的风言风语?
低调的在这里独自弹奏又匆匆离开,她的身份......刻意的遮掩,装作普通学生在夜修学习,却又出现在意大利黑帮械斗,有着奇异的能力......
为什么,他觉得,她比方真宓更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