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进一步独揽大权,康熙五年(1666),鳌拜借镶黄旗与正白旗调换土地之事发难,搅得朝野不安。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早在顺治初年,睿亲王多尔衮就把镶黄旗应占的土地拨给了自己的正白旗,又将他处较差的土地调给镶黄旗,激起了镶黄旗旗民的义愤。但岁月的流逝逐渐抹平了换地带来的裂痕,两旗的旗民俱已在各自的土地上安居乐业,也无意再调换了。事隔20多年,身为镶黄旗人的鳌拜又旧事重提,执意更换土地,想借机扩大本旗的地盘并向外圈地,换取两黄旗臣民的支持,同时打击正白旗的苏克萨哈。他一箭双雕的计谋果然得逞。索尼历来不帮苏克萨哈说话,遏必隆也不发表异议,这样四大臣中倒有三人同意圈换土地,两黄旗大臣也纷纷支持。鳌拜又鼓动各旗上书,以土地不堪使用为名请求更换,向太后和幼帝施加压力。
消息传出后,旗民等待调地,汉族百姓惧怕土地被圈,一时人心惶惶,无心耕种,田野一片荒芜。被派去调圈土地的户部尚书苏纳海、总督朱昌祚和巡抚王登联等官员先后上书,强烈要求停止调圈土地。接到奏折,康熙立即召集四大臣面议。鳌拜见苏纳海等人竟敢对抗他的旨意,力主以藐视圣旨、阻挠国事的罪名逮捕苏纳海三人,并处以死刑。索尼和遏必隆又一次助纣为虐,而苏克萨哈一言不发。鳌拜转恨于苏克萨哈,恨不得一下子将其置之死地。尽管鳌拜的诬告在辅臣中占了上风,但康熙始终不同意重处苏纳海等人。然而,鳌拜欺皇上年幼,仗着辅臣中三对一的优势,竟矫旨将苏纳海等人处以绞刑,还籍没了他们的家产,反对调圈土地的其他大臣,有的被降职,有的被治罪,无一幸免。
鳌拜矫旨杀害苏纳海等人,对康熙的震动很大,使他对鳌拜有了戒备之心,并下了尽快亲政的决心。康熙六年(1667)六月,内弘文院侍读熊赐履上奏指出,不整顿国家积重难返之事,都急功近利,一味变更以便其私,其实已埋下无穷的祸根。鳌拜作贼心虚,请求皇帝以熊赐履妄言治罪。康熙回答:“他自陈国家事,与你何干?”驳得鳌拜无言以对。群臣闻知,暗暗称快。
这一年,在朝廷大臣要求皇帝亲政的呼声中,索尼等人上奏说:“世祖章皇帝于14岁亲政,如今主上年龄功德与先皇相同,对天下事务应付裕如,恳请亲政。”康熙得到祖母太皇太后的允许,遂于康熙六年七月初七举行亲政大典。康熙亲政前,索尼已去世,鳌拜的野心进一步膨胀,想越过苏克萨哈和遏必隆,占据索尼的位置,进而成为宰相。于是,他拉拢苏克萨哈同他一起干预朝政,苏克萨哈予以拒绝。旧恨新仇使鳌拜立意除掉苏克萨哈。苏克萨哈自知斗不过鳌拜一伙,为了免除杀身之祸,急流勇退,上书请求去守候先帝陵寝。康熙不理解苏克萨哈的行动,一面派人去询问原因,一面请议政王大臣会议议处。鳌拜怕苏克萨哈的要求一旦获准,自己也要效仿他交出辅政大权,便给苏克萨哈罗织了不欲归政等24条罪状,必欲处以极刑。议政王大臣会议在鳌拜的操纵下,奏请将苏克萨哈凌迟处死。收到奏章,康熙十分震惊。他认为苏克萨哈是前朝重臣,又勤勤恳恳辅佐七载,理应酬报,又何罪之有?便当即召见议政王杰书和鳌拜、遏必隆等人,指出复奏有误。鳌拜先发制人,强词夺理地说:“我同苏克萨哈本来没有什么怨仇,只是因为他欺君罔上,才秉公而断,要对他重重治罪。不然,再有人学他的样子就不好办了。”康熙却说:“欺君罔上的人眼下不是没有,苏克萨哈还是守规矩的。”康熙不允鳌拜所请,鳌拜恼羞成怒,嗔目挥臂,连日在金殿上强奏,他的党羽们也亦步亦趋,为虎作伥,终于威逼年少的康熙下了绞死苏克萨哈的命令。康熙对鳌拜已经忍无可忍了。
然而,鳌拜更加肆无忌惮地结党专权。在他的唆使下,大学士班布尔善竟敢在康熙下谕旨时忿然而出,公然抗旨妄行。他们的胡作非为遭到了康熙越来越坚决的抵制。一次康熙临朝听政,和辅臣共听读本,鳌拜却在心不在焉地闲聊。康熙当即指责他说:“这些都是人命关天的事,不可不慎。你们这些人不把杀人当回事,朕必须慎之又慎。”康熙的严责使老奸巨猾的鳌拜意识到,皇帝对冤杀数臣的事情不会善罢甘休。随着鳌拜的权势逐步受到限制,他与康熙的矛盾也日趋激化。他常常托病不上朝,进行要挟,继续在暗中策划阴谋。一次,康熙带着随从亲自去鳌拜府上探病,御前侍卫见鳌拜神色不对,便上前搜寻,结果竟在床席下发现了凶器。鳌拜吓得面无人色,无言以对。康熙却不动声色地说:“刀不离身是满洲人的老风俗,不必大惊小怪。”康熙七年(1668)九月,熊赐履上疏说:天下治乱系宰相。满朝大臣都清楚这是要求除掉专权的鳌拜。康熙认为为时尚早,指斥熊赐履“妄行冒奏,以沽虚名”,还说要对他进行处罚。
康熙深知鳌拜党羽众多,势力很大,因此先稳住杀机毕露的鳌拜,而不轻举妄动。天下大事,虑之贵详,他在暗中加紧了除掉这个权奸的筹划。由于原来的侍卫大多受鳌拜影响,不甚可靠,康熙从各王府中挑选了上百名亲王子弟做他的侍卫,组成善扑营,整天让他们摔跤弄拳,不出一年,这些少年便个个练得武艺高强。鳌拜听说此事,以为皇帝年少贪玩,并未放在心上。加之康熙又封鳌拜为一等公,鳌拜更觉得平安无事了。他哪里想到,重新回到宫中担任一等侍卫的索额图就是冲着他来的。索额图是索尼的儿子、康熙的叔丈人,他同康熙以下棋为名,制定了擒拿鳌拜的具体方案。为了保证行动万无一失,康熙事前把鳌拜的党羽先后差遣出京。他又召集善扑营成员进行动员。康熙问大家:“你们惧怕皇上还是鳌拜?”侍卫们齐声答道:“独畏皇上!”这一天,康熙召鳌拜单独进宫议事,鳌拜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宫内,只见康熙端坐中间,两旁是威风凛凛的少年侍卫。鳌拜见势不妙,还想故伎重演,大发淫威,不料康熙一声令下,少年侍卫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便拿下了鳌拜。这个横行数年、权倾朝野的权奸顿时成了阶下之囚。康亲王杰书奉康熙的命令审讯了鳌拜。不久,便公布了鳌拜结党专政的30条罪状。最后念其当年搭救清太宗皇太极有功,赦免了他的死罪,让他在监禁中度完了余生。康熙还依据罪行轻重惩处了鳌拜的党羽,罪大恶极的济世等人被处死,其余的被革职降级。与此同时,受鳌拜诬陷的苏纳海等人得到了昭雪。苏克萨哈的后人承袭了他的爵位和世职。康熙对各级官员大规模进行了调换,并下达了《圣谕十六条》,意在刷新朝政,彻底清除鳌拜的恶劣影响。
年仅16岁的康熙在战胜鳌拜集团的斗争中,显示出惊人的魄力和才智。从此,他便将朝政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开始充分施展自己的政治才能。
好学不倦
康熙爱好读书,据他自己说,他自5岁开始读书,至老不倦。他读书涉猎的范围很广,从中国的四书五经、词章、历算等传统文化到西方的天文、地理、医学、几何等自然科学知识,无不进行研读。而他特别留意研究的是儒家经典。
康熙八年(1669),年仅16岁的康熙便到太学祭奠孔子,研讲《周易》、《尚书》。次年,他下谕礼部为他举办专门讲习四书五经的“经筵”,开始了对儒家经典系统的研究。无论严冬酷暑,他都坚持经筵的学习。在三藩战争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他仍然命令“每日进讲如常”。康熙学习儒家学说这样孜孜不倦,因为他深知马上得天下的满洲贵族,不可能再在马上治理天下,不钻研传统的儒家思想,通晓“帝王之学”,便不能有效地治理天下。抱着这种学以致用的态度,他要求讲官不要搞一些溢美称颂之辞,要抓住经典的要旨加以阐发,以利实用。对程朱理学,康熙特别津津乐道,大加推崇。康熙五十一年(1712),他将朱熹的灵牌供进孔庙,让其加入“十哲”之列。他把理学作为制定政策、驾驭群臣、教喻百姓的理论基础,重用了一批理学名儒,俨然以当时的理学领袖自居。在他的支持下,理学家李光地编成了《朱子全书》和《性理精义》,鼓吹程朱“存天理去人欲”和“忠孝节悌”的一套学说,很得康熙的赏识。康熙曾说:“知光地者莫若朕,知朕者莫若光地。”他们的这种相互了解显然是建立在儒家学说基础上的。
画面有桃枝、红蝠、松枝、珊瑚等象征福寿的吉祥物。
除了系统研究儒家学说,康熙对传统的中国文化也有很深的造诣。他能诗善文,写得一手好字,历史知识也很丰富。他的舅父佟国纲出征噶尔丹时战死,撰写祭文的翰林院学士用典不当,负责审查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张英也未发现。这个失误却被康熙发现了,结果两人都受到了重重的责罚。康熙博闻强记,善于运用所学的知识处理政务。一次他批阅一件案子,案卷中原判罪为哄骗受害人吃药,致使受害人昏迷喉哑,判处绞刑。对《本草纲目》颇有研究的康熙当口批示,被害人食用半夏和鸡子造成昏迷喉哑的说法实属荒谬,应该据实改判。类似的例子在康熙一生中比比皆是。
对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康熙从少年时代起就虚心进行学习。他曾经亲自述说自己学习西方历算的起因。事情起于汤若望与杨光先的争执。汤若望是在顺治朝就很受尊崇的耶稣会传教士,他知识渊博,精通天文历法,被任命为钦天监监正官,成了第一个担任这个职务的洋人。鳌拜专权时,杨光先告发汤若望的新历法不准,用妖言邪说惑众,是大清朝的隐患。他还偏激地说:“宁可使中国没有好历法,也不容许中国有西洋人!”杨光先狭隘的排外心理和守旧思想,正合鳌拜的心意。于是,汤若望等人受到审讯,一些钦天监官员还遭到枉杀。康熙亲政后,便为汤若望翻了案。此时,汤若望已经去世,已担任钦天监监正的杨光先就新旧历法的优劣,仍在同汤若望的助手南怀仁争执不休,互相参劾。康熙决定实地试验,一决胜负。康熙七年(1668)的一天,午门外聚集了不少王公大臣,他们都是来观看两人的现场试验的。按照南怀仁的要求,康熙将日晷赐给杨光先和南怀仁,让他们分别预测出第二天正午日晷的投影应处的位置,经过测算,南怀仁预测的投影位置与实际完全吻合,身为监正官的杨光先却一无所措,又讲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于是,康熙罢免了不学无术的杨光先,起用南怀仁为钦天监监副,并重新颁行了西洋历法。少年康熙对这件事深有感触。他想,自己对西洋的学问浑然不知,又怎么能明察是非呢?从此,康熙开始了对数学、天文学、音乐等学科的学习,专门任用了一些传教士做他的老师。
南怀仁是康熙学习天文学和数学的启蒙教师。他为康熙专门编写了教材,康熙从中学到了天文历算的基础知识,了解了当时天文学的最新研究成果,还学会了使用天文仪器。康熙经常练习这些仪器的用法,巡行时也随身携带着,有时测量山高,有时又测算两地的距离。他熟练的操作和准确的测算常常使在场的朝臣惊叹不已。通过不断的学习和实践,康熙对天文学知识有了较深入的了解,他甚至能对钦天监天文推算中出现的错误进行指正。“天文历法,朕素留心”,这话并不是自诩之言。
数学也是康熙非常爱好的学科,他先后从师南怀仁、张诚、白晋,学习了几何、代数、三角等课程。由于语言上的障碍,有时他听不懂教师的讲解,便反复请教。他学习数学花费了相当大的精力,有时做习题一直到深夜,第二天清晨便传旨叫老师进宫为他检查作业,后来他组织数学家编写了《律历渊源》和《数理精蕴》,为传播西方科学知识做出了贡献。
在康熙的督促下,传教士们在皇宫内试制了一些西药。康熙下令将这些药装在用金银制成的旅行药壶里,时常作为御药赏赐给臣下。有一次,康熙得了疟疾,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幸亏服用了传教士进献的奎宁才转危为安。自此,康熙对西医西药更加信服了。他素来信任的曹寅得了疟疾,康熙派驿马星夜赶送奎宁。他还在信中嘱咐,如果不是疟疾,万不能用此药,要特别当心南方庸医用补剂伤人。可见,康熙对中西医学都留意学习。据张诚的记载,康熙告诫传教士们只准在家中翻译西方作品,不许带到衙门里去。康熙定名为《钦定各体全像》的巴多明翻译人体解剖学也只准留存内府,生怕传出去有伤风化。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康熙,对西方自然科学的爱好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
康熙对音乐美术也很感兴趣。根据白晋回忆,康熙曾经学习过西洋乐理,能演奏西洋乐器。他仿效法国科学院,在宫中建立了有画家、雕刻家、制造钟表和天文仪器的工匠等人参加的科学院,还举办过西方美术作品展览。他兴趣高雅,善于识别绘画的不同风格。他还下令科学院的成员随时将作品呈送给他观看。
康熙博览群书,又善于学以致用,在封建帝王中是一位思想开明、多才多艺的佼佼者。遗憾的是,他对于西方科学文化知识的学习还仅仅停留在个人的爱好阶段,并未影响到他治理国家的决策。与其同时代的彼得大帝乔装赴西欧考察、大刀阔斧地在俄国实行改革相比,当不难看出两人的距离。
为了清王朝的长治久安,康熙十分重视整饬吏治。他采纳了“民生安危视吏治,吏治贪廉视督抚”的建议,特别注意处置腐败的高级官吏。
山西巡抚穆尔赛一贯贪酷不法,康熙对他的劣迹也时有所闻。一天,康熙向大学士勒满洪等人查询穆尔赛为官是否清正,他们竟徇私包庇,欺骗圣听,妄图掩盖穆尔赛的丑行。康熙对外官与京官相互勾结、贪赃枉法的现象早已深恶痛绝。所以查明穆尔赛的罪行后,不仅将他革职收审,判处绞刑,还给勒满洪等人连降两级的处分。
湖广总督蔡毓荣在平定三藩时任绥远将军。接受攻打吴氏巢穴昆明的命令之后,他按兵不动;等他人攻破城池,他反而大肆抢掠本应充公的吴氏财物,对贵戚重臣广行重贿,将他人战功贪为己有,竟然升官晋爵。蔡毓荣的罪行败露后,也受到了康熙帝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