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到良人阁后,素娘看起来似是毫无睡意,拉着她一直说着婚礼的事宜,说她与李媒婆谈了些什么,哪些事情还仍需商议。
良枫听得实在是想睡觉了,便找了个理由让素娘回房休息,其实她也明白这怪不得素娘,毕竟她第一次嫁女儿,难免有些激动。
之后的一些日子,良枫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婚礼之事就全权交给素娘了,如今阆月阁正是发展的重要时期,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虽说有梅雪凝霜在,可她终归才是阆月阁的真正老板,又怎么能偷懒呢。
婚礼之日将近,她才放下一切事来,整日里除了学习婚礼的礼仪流程,就是睡睡觉看看书,日子休闲的很。
这天她如往日一般来和雅兰学习礼仪,可没过多久,便听说族长派人来请她过去谈谈。
这秋家族长本不是住在锦城的,只是因为这婚事才暂时过来这边小住一段时日。
既是月夜的长辈,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见见的,虽然雅兰似乎不太赞同她独自去那里,但她仍是没有什么犹豫的便去了。
跟着带路的人,良枫来到了秋府附近的另一座府邸,这族长应该就住在这里,往里走,才发现这里面还真是大,不仅房屋很多,可观的景色也不少。
她兜兜转转绕了许多地方,才终于看见了那位秋家的族长,看年纪应该是月夜的爷爷。
“族长有礼了,我便是莘良枫,月夜的未婚妻。”一上来她便主动问了好。
“你便是那个良人阁阁主莘良枫?”族长转身回视她道,眼神有些犀利。
“是,请问族长找我来是所谓何事?”良枫眼睛不躲也不闪,就这么与他对视,知道他叫她来此不是来聊家常的,她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便说了。
“你想要嫁给月夜,你贪图的不过是月夜的皮相、身份、财富、势力地位,你以为女人的这些小心思我会不知,若他一无所有,你可还会爱他想要嫁他,恐怕是弃之如敝履吧!”
听到族长的一番话,良枫心里想到了许多的画面,的确,若是没有这些她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他甚至是爱上他。
若他没有这幅不染纤尘的容颜和宛如月神的气质,她当初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亦不会向他求救,这样他们根本不会相遇。
若他不是秋家的公子,她当初就是向他求救了,也没有任何作用,他亦是做不了主的,这样他们根本没机会相识。
若他没有那般的财富,他根本不会坐如此大的船用来出行,她亦是见不到他的,还有他也不会随意的将她带回府,让她白吃白喝还用最好的药给她治伤,要知道当初她的手可是骨头都被打断了,若无极好的大夫与药材,她早就成残废了,一个废人他若养不起更不会带回家了。
若他没有那般的势力地位,她早就被抓进监牢了,就她这么个来历不明没有户口的黑户人口,在这户口查的较严的地方,还真是没有活路可言。
只有有了这些条件,她与月夜才能相遇相识相知,但却也不足以让她喜欢上,最初他于她不过是救命恩人,是她的上司老板,尽管她不否认她对他确有倾慕之情,可仅仅是仰慕罢了,就像是心目中的男神一般。
可她是决计不会喜欢他的,因为他虽是各方面无可挑剔,可他终不会是她的,天下间优秀的女子多了去了,他又怎么会看上自己,能与他相般配的女子定是完美无缺的,她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她自认自己肯定不是。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去徒添烦恼,去妄想一个与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的人。
由此,她能做的便是做好自己和偿还他的恩情。
后来因为那事她才有了变化,最初触动她的不过是最普普通通的一句话。
那时他教她写字,无意中她写了一个家字,他却说她写的太漂浮,没有实在感。她清楚的记得他说的那句话,“你若是没有家了,且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便是。”
从那日起,她的心已然有些不同了,尽管她不愿承认。
他总是默默关心着她,虽然他从不说起,但一个人在关心她,她又不是木头,怎会感觉不到,她从不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唯有更加珍惜,努力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竟已喜欢上了他,他生辰那日能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她真的很开心,比自己过生辰还要开心,只可惜醉酒误事,她竟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可他终是婉拒了,也是,他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她早该想到的,冲动之下她便离开了。
后来他来找她了,说是要给她继续授课,她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心里早就欢喜不已了,以后又可以见到他了。
随着与他的不断靠近,她已是彻底沦陷了,她觉得,就算此生不能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努力守护着他,让他幸福就好。
可如今她既然有能力让他幸福,她又怎会放手,哪怕阻碍再多,都不可能让她放弃。
“族长这么说是想让我离开月夜?您问过月夜的意见吗?我们之间的感情您又了解多少?您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我敬您是长辈,您今日所说的我不会告诉月夜,可您若仍是要让我离开,还请您直接与月夜去说,我只听他的。”说完她施了礼,便转身离去了。
这女子还真是冥顽不灵,族长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愤怒的模样。
回到秋府,见她回来了,雅兰忙向她询问道,“族长说了什么,可有将你怎么样?”
“没事,他伤不到我的,和我共度一生的是月夜,我何必去在乎他所说的!只是此事就不要告诉月夜了,省得让他担心,反正我也没事。”良枫自信的对她说道,眼里并没有忧虑。
见此,雅兰总算是放心了,“你没事就好,放心吧,没别人知道,我不会告诉公子的。”
五日后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了,良枫似是太过高兴了,这几日总是有些失常,时常一个人独自发呆,要么总是一副困倦无比的模样,大约是晚上都兴奋的睡不着,才总是如此的精神不济。
“丫头,就要成亲了,瞧你紧张的,整个人都楞楞的!”素娘看到如此实在是有些苦笑不得。
“没有啊!可能是有点累吧!”良枫看起来不太认同,也许她自己没觉得吧。
“累就去好好休息,明天可就要成亲了,怎么能这般没精神!”说着便打发她回房了。
今日正是十五,一个良辰吉日,月夜与良枫大喜的日子。
今日天公作美,太阳一早便冉冉升起,给这偏冷之地多了丝温暖,也多了丝希望。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良枫一早便醒来了,将一切准备妥当后,只等迎亲队伍的到来。
被迎进花轿后,颠簸了许久,在听到无数惊呼声与鞭炮声后,总算是到了秋府。
她听到有人掀开了轿门,随后从喜帕的缝中看到了一只修长无暇的手,她没有迟疑的便搭在了上面。
才刚走出轿子却忽然被人抱起,接下来不是该她自己走吗,他怎么将她抱起来了。
良枫眼中忽的闪过感动与挣扎,随后便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这秋公子可真疼惜他的娘子,这进门之路可看得出新娘子以后的日子,他这么做,以后定是要宠妻无度了!真是羡慕这秋夫人啊!”周围的人见此皆是议论纷纷,对良枫都颇为羡慕。
进了厅堂便是要拜堂了,月夜与她行完此礼,本要请新娘先入洞房的,可月夜却是拦住了她。
“今日,我秋月夜在此起誓,此生只要枫儿一人,永不纳妾,永不再娶,她生我生,她死我死,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月夜的话一出,顿时惊楞住了所有人,他居然发下如此毒誓,他对他夫人还真是痴情,这般的承诺天下间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他敢这般起誓定是说到做到了,宾客们皆向他投去了欣赏的目光。
座上族长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不过他似是想通了什么,片刻便又恢复了笑颜。
良枫从头至尾皆是一片平静,什么也没说便被丫鬟带到了新房。
按照习俗,月夜须在外头招呼宾客,于是他大半天里皆在宾客中周转,没有丝毫停歇,只怪秋家请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大约有好几百桌的客人,月夜也只得忙个不停了。
夜幕降临之时,总算送走了最后一批的宾客,月夜与族长问了安,便徐徐向新房而去。
还没走到那里,却突然有丫鬟走来对他说道,“公子,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他脸色一白,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有人看到她?快!快多叫些人去找她,快去!”
听到这种消息,月夜顿时有些语无伦次,他心里紧张不已,今日便觉得良枫有些不太对劲,心里总是揣揣不安的,她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了。
他一个人在府中四处寻觅着,希望这只是良枫与他开的一个玩笑,可这个府邸都找遍了,却也丝毫不见她的身影。
月夜正要出门去寻她,迎面便走来一个护卫,“公子,找到了!找到了!在云山,夫人现在在云山!”
她去云山干什么,由不得他多想,他便快马加鞭的赶往远郊的云山。
待月夜赶到时,却是见着这样一番场景,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悬崖边凝望着这一轮圆月,她的长发皆披散开来,随风轻轻摇曳着,她神情沉静不已,似乎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了。
“枫儿,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过来!”看到她就站在悬崖边,月夜对她轻声唤道,生怕她一不小心便坠入悬崖了。
听见他的声音,良枫缓缓转头向他看去,那目光平静如水,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一般。
他心头一紧,莫不是枫儿不记得他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他们都已成亲了。
忽的良枫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抿唇一笑,缓缓向月夜走来。
见此月夜心稍稍一松,忙迎了过去,“枫儿,你吓坏我了,下次不可再这般调皮了,你若真出事了怎么办?”
说着便将她拥入怀中,良枫柔顺的靠在了他的怀里,忽然传来一阵什么掉落的声音,良枫手一挥,一把匕首瞬时插入了月夜的身体里。
月夜亦本能的拿出了本想送她的枫月匕首自卫,两把匕首都深深插入对方的身上。
“你不是枫儿,你是谁?”见到此情此景,月夜突然对她厉声问道。
“我就是莘良枫,不过不是你的枫儿,我只是一个奸细罢了,一直蛰伏在你身边的奸细,如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话还没说完,她便吐了口血,她将他推开,两人的伤口皆是血流不止。
忽的她对他微微一笑,眼里闪过眷恋悲戚,转身跃下悬崖。
看见她那笑容,月夜浑身颤抖不已,他不相信,他绝不相信她会是这样的人。他脸色惨白,心口猛的一窒,瞬时吐出许多鲜血来,他眼里满是伤痛与不可置信,他踉跄地跑去想下去寻她,却被追来的秋家的人挥手击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