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她到近卫营习武已是半月有余。这十四皇子为人最是爽朗重诺,答允教她习武,还真就认真细致地教了起来。也不计较她今天学明天忘的磨人,忘了就再教,只允诺说什么也要把她教到出师才算完事。思语心里自然是感念不尽的,于是学得更加用心,闲来没事也主动找人切磋练习,直练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这才罢手。资质虽然不好,但这么坚持不懈地练下去,日子一久,她倒还真有了些进步的样子。别的不说,至少对敌出招的路数她是基本记下没错了。倚歌说只等学满一月就安排她和人实战对打,因为只有不顾性命去拼杀,她才能真正琢磨出适合自己的武功路数,才能真正算是会打架。
这日从禁卫营回来,才到门口,就有下人传话说将军有请。思语匆匆到了书房,没想到哥哥却是不在,只有一个蓝衫书生打扮的人迎了过来。思语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望着那书生问道:“你是谁?”那人给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又取出一枚雕花戒指来双手奉上说道:“王爷命在下过来看看姑娘,问姑娘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书生戒指上的雕花,和自己拇指上戴的翡翠戒指上的雕花是一模一样的。
“他呢?他在哪里?过得又怎么样?”思语颇急切地问道。分开了近一月,终于有了执念的消息,她不由感到十分难过。自打跟随思忘入住渺苍崖后,她和云弈可谓形影不离几乎从未分开,这么多年祸福相依朝暮相对的日子,两人早已习以为常,现今骤然被迫分开,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二人又怎么可能不伤心不难过呢?思语轻颤着深吸了一口气,无时无刻不在揪心牵挂,再这样下去她还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日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书生见思语信了,便收起戒指进一步回禀道:“王爷这段日子过得很是煎熬,非常不好。王爷说他猜想姑娘过得也一定很不好,王爷很担心姑娘,让姑娘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等王爷回来。”
被刻骨铭心的思念终日纠结着脏腑,谁敢说那不是煎熬呢?执念……书生说她的执念过的非常不好?究竟是怎么不好呢?也和自己似的吃不下睡不安精神成日恍惚吗?心口突然就微微发疼起来,她揪紧了裙摆咬牙强忍着泪水低眉轻轻对书生说道:“你告诉他,我很坚强,叫他一定也要坚持。”
“是”书生也不多言,只是作了一揖示意领命跟着又道,“王爷还让在下转告姑娘,无论王爷身在何方,王爷的心总是只系在姑娘一个人身上的,王爷的灵也总是只守护着姑娘一个人的,永远永远。”
听到这里,思语的眼泪终于还是扑簌簌掉了下来。她急忙转身背过书生拭泪低泣,她忍不住,亦不愿再忍。强撑了这么些天,她谁都不能告诉也不敢告诉,心里的苦和伤只能是独自一人默默咽下。唯有哥哥还算是明白她几分吧,只是平日里见她不说他也就不敢提,生怕招惹她又是难过。书生见她哭了忙又一揖到地说道:“王爷还吩咐,思伤脾,忧悲伤肺,姑娘流了这么多眼泪,王爷知道了,这心里恐怕……”
“你一哭,我的心就很疼,很疼很疼。”
听书生这么一说,思语立刻便想起来当日在翠屏街上云弈曾说过的这句话。心中一暖,她人未转身,脸上却忍不住兀自苦笑起来:“他倒不瞒你,这话都和你说的……”
“蒙王爷错爱。”书生微微一笑,垂手站直了身子。
“他现在在哪儿?他一个人在外面只怕什么都是将就对付吧?天又还冷,也不知道他衣服带够了没有……”思语擦干眼泪,转身面向书生问着,一颗心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云弈身上。她眼光渐渐迷离起来,问到后来竟有了些自言自语的味道。
书生极礼貌地垂首回避着思语的失态开始向她讲述起云弈的近况:“圣上和太子的人眼下都在暗中查访王爷的行踪,所以王爷的行程在下也没个准数。王爷随行还带了几个亲信,衣食方面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只是王爷很担心姑娘,难免饮食消退夜不成眠。说句大不敬的话,在下看来,眼下王爷的情形,也只有用‘生不如死’四个字才能说清当中的苦和难了。”
生不如死?!
想起慕家庄上云弈对自己的生死与之,思语的脸色倏地便煞白了过去,情急之下,她再不顾什么矜持道理,秀拳握紧脱口便道:“你回去告诉他,他要是死了,那我也就活不成了。他不好我也不好,只有他好好的,我才能好。”
心病心药的道理思语是再清楚不过的,她突然就很懊恼云弈离开的前夜自己没有好好安慰他,没有好好陪他说说话,而是只顾了自己的伤心和流泪。如果那时她不是只顾着自己难过,能多交待他几句安慰他几句的话,他现在只怕也就不会这么不放心了。生不如死……执念,你这个月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呢?思语只恨不能即刻便可以飞到他的身边,告诉他她想他,她爱他,他一定不能有事,否则叫她一个人可怎么再继续活下去?
“是!”书生垂首应着。他也算得上是极忠云弈了,否则这些什么“生不如死”的话云弈又怎会忍心说与思语知道叫她担心难过?那不过是书生自己想讨思语几句话回去好劝他主子保重身子罢了。书生见思语听音知意不由得宽心一笑又问道:“姑娘还有什么话需要在下转达么?”
她自然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叫她从何说起呢……
“让他好好的回来,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他说”思语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让书生再替自己给云弈带这么一句话,“有劳公子!”她说完对着书生又是微微躬身示谢,她是真心感激书生,感激书生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给自己带来他的消息,带来他的思念,亦为自己传递给云弈自己的锦书难托。
“姑娘言重,在下告辞。”书生见思语对他微微躬身,忙又作揖还礼过去,这才退出书房离开。
面朝斜下的夕阳,思语不由得双手合十默默祷告:执念,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