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讯顾道录的同时,黎明剑亲自带着小刘,对顾道录家里进行秘密搜查,结果让侦察员们吓了一跳。
在他的私人藏书中,竟然有绝大部分是侦查破案的书籍,甚至还有公安内部发行的业务书。
“这是《新编犯罪心理学》,这是《侦查方法学》,这本是《侦讯谋略》,这本是《重案侦讯纪实和案情评析》。黎支队,我们这次是碰上对手了,这家伙什么都明白,正符合那个变态杀手的作案特征。你看,这里还有一大堆。”
黎明剑走过去,发现了《刑事案件侦破新鉴》、《刑事犯罪现场勘查实务》,还有一本已经翻得起了毛边,叫《刑事大案侦讯与评述》,他越看越气愤。
“看来,这家伙就是那个杀人狂魔。他用我们的专业知识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了,难怪我们总是被他的反侦查术和伪装的现场给引入歧途,这回可踩住他的尾巴了!”
“黎支队,我看这家伙得你亲自审讯,别人对付不了他。作案手段这么高明的凶手,你恐怕也是第一次遇见吧?”小刘又得意忘形了。一想到绿岛杀人狂魔这回真的落网了,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黎明剑恨恨地说:“这家伙不愧是心理医生,他把我们侦察员的心理都摸透了。在华侨饭店110房间杀人,给女死者手里放头发是在嘲笑我们根据毛发和DNA检验破案,而那一瓶血液,是给男厂医栽赃的......”
说来也怪,一旦确认了凶手,一系列线索便都明晰起来。黎明剑想起了刘金枝和女模特,都是顾道录的女患者,他对她们的心理问题都了如指掌,在这些女人被害之前,都曾去他的心理诊所进行过治疗。这在他的诊疗记录上都是有登记的。
“可是,他杀死了女模特,为什么手机卡却在苏畅的身上呢?”大周一边翻阅顾道录那个精致的碟片支架上的侦探电影大片,一边不解地问。
“他是嫁祸于那个画家!为什么苏畅自己也说不清卡的来历?就因为是顾道录送给他的,他不敢直说,就说记不清是谁送的了。他们是同乡,他在给顾道录打掩护!”黎明剑说。
“你看看,这些影碟也全是国内外一流的推理破案片子,这家伙真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了。”小刘发现有几个碟是他都一直搜寻不到的。
初审顾道录,正如小刘预料的那样,非常不顺利。他不愧是个心理医生,表现得非常坦然和镇定。
“黎支队,你们怀疑我这很正常。在这些恶性案件没侦破之前,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怀疑对象,我能理解。可是,说我是绿岛杀人狂魔,你们要拿出证据来!”他笑眯眯地看着黎明剑,好像他是一个有趣的玩具。
“顾道录,你别以为我们没有证据,没证据就不抓你了。”小刘气得要命,一看到顾道录那张肉鼓鼓笑眯眯的脸,他就更生气。他觉得在这张伪装得像一位大善人的面孔后面,还有另一张杀人不眨眼的鬼脸。
顾道录仍是笑容不改,口气更温和了,好像在给他们做催眠术。“我能理解你们公安人员的心情。这么多起凶杀案不能侦破,领导上不满意,群众也不满意,受害者家属更不满意。你们的心理压力很大,这种急于破案的心理,可能会让你们捕风捉影,草木皆兵,我体谅你们的苦衷。”
这些话在黎明剑和战友们听起来,无疑是巨大的嘲讽和另一种挑战。大周也被激怒了。
“顾道录,别以为你那些雕虫小技能哄过我们。什么在女死者手里塞一缕头发呀,什么用一瓶血样嫁祸于人呀,什么把手机卡丢到别人家里去呀......不错,你是懂得一点公安业务,可那只是些皮毛。你以为你可以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吗?现在你不是已经坐到审讯室里了吗?”大周想在精神上压倒他。
不料,心理医生更加神气活现,他笑眯眯地说:“看来,你们是秘密搜查了我的家。不错,我是喜欢看公安书籍,可并不等于关心这个就是凶手。否则,你们一个个也都逃不掉干系,因为你们精通业务嘛。至于我坐在这里,不等于我是凶手。你们给我的是传讯证,二十四小时之内找不到证据,你们就得放我回我的诊所,这一点,我也很内行。”
黎明剑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十分焦急。他知道这个对手的确太难对付了。他果然是内行,他知道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所以才一点不害怕。而且,他还在继续挑衅。
“黎支队长,如果你们不是把我当嫌疑犯,我们倒是可以探讨和分析一下,这个变态杀手的作案动机和心理轨迹。可惜呀,在你们这种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我也不好提什么合理化建议了,这对你们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顾道录两只手一摊,做出一副深表遗憾的样子。黎明剑再也忍不住了,他呵斥道:
“顾道录,你别太放肆了!你告诉我,画家死的那一天晚上11━━12点,你在什么地方?”
“在我的诊所里。”
“谁能证明?”
“舒白玫。”
黎明剑怔住了,正想反驳他,只见他又笑眯眯地说:“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战友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拘留所里蚊蝇飞舞。欧阳鹏坐在水泥炕上费力地啃着一块窝头,用尽力气也咽不下去,只好握在手中。
“6号,出来一下!”看守拿了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地开锁,打开了沉重的铁门。监号里的人立即从四躺八歪中跳起来,盘腿在地上坐好。
欧阳鹏正试图将那块窝头塞进炕洞里。他咽不下牢饭,只好偷偷扔掉。
“6号,叫你呢!出来一下!”
欧阳鹏还不习惯自己的新称谓,被看守提醒,才走了出去,又转回脸看看地上盘腿坐着的人,怕他们会揭发他方才糟蹋粮食的举动。
看守看见欧阳鹏,怔住了。
欧阳鹏跟着看守出门,走到一个拐弯处,看守突然站住,压低声音说:“欧阳大夫是你呀?你不认识我了吗?前些日子我妈在你那做手术,我去陪的床。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有我在,难为不着你。”看守仰着一张黄脸,真心实意地说。欧阳鹏含混地应了一声,现在一听到什么医院、患者他就反感。
见欧阳鹏表情冷漠,看守知趣地没再多说,领着他往一排冬青树后的探视室走去。快到门口时,他又对欧阳鹏说:“你妻子来看你了。”
欧阳鹏脑中“嗡”的一响,脚象坠了铅似的沉重起来。那么,今天,白玫是来讨伐他了?!
这几天,欧阳鹏失魂落魄地呆在监号,一个人面对墙壁,想了很多。
监号里的人尖声怪叫,讲淫秽故事,为了一个家属捎进来的小饼干打得几个人挂了彩。他竟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思绪忽东忽西,野马般跳来跳去。
从主宰生杀大权的外科医学博士沦为阶下囚,这个落差太大了。铁窗、监号、囚服、臭烘烘难以下咽的牢饭,一群犯奸作科的同室狱友,都让欧阳鹏难以忍受。
手术事故发生时,他只想:报应,报应!我罪有应得,该去坐牢......
看着肥硕的陶婉吓瘫在手术室门口,他觉得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把他俩揭露出来,他们的行为就像重大医疗事故一样不可隐瞒。拿着尚在滴血的手术刀,欧阳鹏甚至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完了,一切全完了,结束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掩人耳目,再也不用为了讨白玫的欢喜伪装圣人了。他早已厌倦了作假,因此,他揽过了责任,十分平静地洗了手,脱去手术服,推掉了当天的另外两例手术,静静地等候命运的裁决。
当他从家中被拘捕,坐上警车,看见舒白玫不顾一切扑向他,最终滑落在泥土中的身姿,心才疼起来。
他如此爱这个女人,为了她,他才去找那个肥硕的护士做替身,去鱼目混珠。
可他却害了她,让她受到巨大的刺激和羞辱。尤其是那个陶婉竟愚蠢地冒充妻子来看守所见他,使他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就像没料到她会将肾病患者推来让他做心脏手术一样,他也没料到,自己和这种只识肉欲不知其他的女人交往,会有如此可怕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