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晚饭时才回来，母亲把饭菜端上桌，他不拿筷子先拿酒，依旧是一副酒鬼模样。
“您高血压那么严重，能不能不要喝了？”袁祈虽然深知自己在对牛弹琴，但是还是忍不住想劝父亲少喝点酒。
“他劳累一天，就指望这点东西提劲了，算了吧，让他喝。”父亲还没开口，母亲竟然先为父亲打起了圆场。
“是呀，你妈说得对，我们已经到了等死的年纪了，只能各找各的乐趣，不然还有什么奔头？接下来就是你奋斗的时候了，你也快毕业了，年纪不小了，各种事情可以打算起来了。”父亲端起酒杯殷切地看着袁祈说：“大学可以谈个女朋友试试撒，最近有动静没有？”
“没有，我不急的，我还幼稚的很，别人看不上。”袁祈其实是暗指父母经常把“你太幼稚”挂在嘴边说他的事情。
“哎，我们不逼你，钱不够花就跟我们说啊！”父亲每次这样说，袁祈再高傲的心也立马就软了，只能忽闪着小眼睛说：“哦！”
父亲喝完酒就去睡了，袁祈回房百无聊赖地开始玩网络游戏。他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更没有注意到，父亲不知什么时候默默站在了他的背后。直到他完胜了一盘，长吁一口气，倒在了椅子上时，才注意到父亲在他身后床上坐着。父亲身体微微前倾，两个胳膊肘支在膝盖上，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胡乱地揉着花白的头发，一双惺忪的睡眼空洞地看着地面。
“咋了，老爹？你啥时候来的？”
“不晓得咋回事，老是睡着睡着就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大概酒劲过去了吧。平时你妈在的时候，我就装睡。今天你在，我来坐坐听听声儿，不然的话，太安静了，心里空得慌。不打扰你，你继续玩。”袁父说完又换另一只手托着腮，继续空洞地看着地面。
“你这样喝醉了睡，然后又醒，醒来了就难入睡，这是有科学依据的。”袁祈说着，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寻找科学依据。他心里突然很难受，因为发现夜晚的父亲跟白天不一样，黑暗中的他变得格外苍老和孤独，让人不忍心直视。
“你看，网上说在你喝醉之后会很快入睡，但当你体内的酒精逐渐消耗完，你的身体将从深度睡眠跳出，回到快速眼动睡眠，这会使你容易醒过来。”袁祈指着电脑屏幕给父亲看，袁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哦！网络是个好东西，啥都查得到。”
“老爹，你爱过老妈吧？”袁祈突然就问出了这积压在心里二十余年的问题，也许只有在夜深人静，父子孑然对望时，他才敢这样问。
“嘿嘿，你小子开始有点想法了。”袁父继续用手揉着自己花白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吧……对我来说，责任就是爱，重如泰山，不敢放下。”父亲说完这个，沉默了许久，似乎有什么话如鲠在喉，但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用手一撑膝盖就起身回房了，不经意间留给了袁祈一声沉重的叹息。
北回归线以北，地心引力格外大，责任也格外重。袁祈这样想着，关掉了电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