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袁祈艰难地张开一天没用过的,被电脑严重辐射过的嘴唇询问。
“小愚它不行了!”杨咩的声音带着哭腔,“都怪我,只顾自己玩了,箱子没关紧,它爬出来了,冻得都快硬了。”
“我看看。”袁祈伸手去摸了摸小愚,发现自己的鼠标手更冰凉,赶快缩回来使劲搓着,“我去灌热水袋,再给它弄奶喝。就像你说的,在温暖中死去,总比在孤独冰冷中死去好。网上都说了,这种才几天大的小猫很难养活的,我们又忙,根本就……”
“我害死了一条命啊,它肯定还有八条命的,网上都是骗人的。”
“你做得很好了,满月的猫才有九条命……”
他们给它喂奶,它连嘴都没力气张开,叫都懒得叫,眼睛也懒得睁开。他们硬是给它灌了奶,也不知道它喝了多少,反正从嘴边漏了一地奶水出来。
“你以前不是化学天才吗?喝了毒药自杀还能自己调配解药。那你给小愚制解药啊!”杨咩开始无理取闹。
“化学又不是巫术,我也不是猫,没有九条命,就算是真正的猫,也不是都有九条命。生命是很复杂的,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该懂的!”
第七天,小愚在清晨像往常一样大叫了几声,杨咩和袁祈没想到这是回光返照,又是翻身下床给它使劲灌奶,像在灌一个不断向外溢水的猫皮袋子。就像是不懂怎么养育孩子的父母,以为给孩子吃饭穿衣就能养好了。生命是复杂的,人类的心更复杂,好心也会办坏事。
第八天,小愚彻底没了声响,袁祈摸一摸它,它还会固执地晃动几下爪子。它就那么点力气,不用到完全断气不肯服输,这是猫的自由和自尊,它在捍卫。
第九天,小愚的养父母不敢再打开箱子看它,禽流感流行地正凶猛,自保、自卫和自私的心理流行地更凶猛。小愚的养父母和它一起心灰意冷。
小愚变成了薛定谔的猫,它处于“活”和“死”两种状态,只有打开箱子,才会知道它是活着还是死了。袁祈想到了这一层,但他显然丧失了曾经自杀时所拥有的勇气,曾经拿过毒药瓶子的手,不敢去开那个箱子盖。袁祈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的自杀行为是多么幼稚,年少时不懂生命的脆弱与珍贵,等到现在懂得了,却又打不过死神。
杨咩做了一夜梦,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在身后追赶她,她连滚带爬地跑,跑了一夜,满耳都是小愚的叫声。可是她睁开眼时,房间里却出奇地安静,小愚再也不会吵醒她了。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忽视和粗心,失去了被小愚吵醒的恩赐,从此她看到猫都会心有愧疚。
第十天,袁祈叹一口气,把奶粉、奶瓶、奶嘴和湿巾、毛巾、卫生巾等一切与小愚有关的东西放进箱子,放的过程中尽量不呼吸,甚至没敢往箱子里看一眼。然后,他拿着箱子走到楼下垃圾桶旁边,犹豫着要不要把箱子扔进垃圾桶,在犹豫的过程中手机响了,他顺势放下箱子,按下接听键,转过身,立刻回到自己那忙碌又空虚的工作世界里。等到他处理完工作,想起箱子的事情,再回到垃圾桶旁边时,薛定谔的猫和它的箱子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