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平接过茶杯,用茶杯盖扫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沫,眼睛扫过智得昌的全室。他发现这间办公室比吕凡的还要大,尤其是那张写字台。智得昌的转椅后,也有个套间。紧闭的套间门没有玻璃,严谨的实木给人一种莫测其深的感觉。
相平的眼光停在他对面的墙上,那墙上是两个条幅,一个是“鸿图大业”一个是“大业千秋”。两幅字不一样,明显得出于两个人之手。相平颇懂书法,他发现大业千秋这几个字虽然也仿造的龙飞凤舞,可一点功底没有。好像沙滩上的楼阁,尽管也是富丽堂皇,但顷刻间可能在外力下变成一堆瓦砾。他判断,这是智得昌的亲笔。
果然,相平借题发挥:“智总,这两幅字是你的亲笔吧?”
“见笑、见笑,大业千秋是我的摩仿。难登大雅之堂,挂在自己家里略为自嘲而已!”智得昌谦虚中稍带得意地说。
“智总是咱春江的名人,文韬武略、黑、白两道,的确是人杰呵!”相平又说道。
智得昌听后一愣,他马上分辨出了相平的意思。这几天,他眼皮总跳,各方面汇来的消息大多不好。来福和上官雷被传,他都是知道的。相平这话令他很敏感,但他没有立即反驳。
稍等相平话音落定,他才说道:“相局话中有话,智某不解。何为黑、白两道?我是踏踏实实为人,正正经经经商。什么官场沉浮,江湖风云与我何干?”
相平没客气,他呷了一口茶正色说道:“智总是明白人,既然是明白人,我们就不说糊涂话。纪彬是你的副总,他不对别人负责也得对你负责吧?也得对鸿业集团负责吧?我们公安是政府的职能部门,找他了解情况是正常的吧?那他现在哪儿去了呢?别人不知道,你智总应该知道吧?”
相平一席话,立刻让智得昌掂出了他的份量。到底是公安局长,决不是浪得虚名!
智得昌从来认为,不管是官场的得意还是商场的成功,不管是高官显宦还是百万富翁。他能达到这个位置,就说明他有一定的过人之处。当官的决非庸庸碌碌,有钱的也决非脑满肠肥。他们事业的成功,都是拼搏的结果。在这拼搏的过程中,多少人倒下?多少人失败?他没有过人之处,如何成为胜利者?
智得昌佩服胜利者!今天,他有些佩服相平,尤其是听了相平这一番话后。他拉开抽屉,拿出他很少抽的中华烟。然后,他亲自递给相平一行三人。
“相局说得对,纪彬是我的副总,他的去向我应该知道。但我没办法,最近我也是出门才回。回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纪彬。但你放心,只要有他的消息或者他能回来,我第一个通知的就是公安局。如果,相局信得着智某,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办的我会替他办的,不能办的,我自然会传给他。”智得昌将他的目光注向相平。
“没有什么可传的,就是告诉纪彬,相信政府,相信自己。相信政府一定会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合情合理地处理一切问题。相信自己,踏踏实实为人,正正经经经商。没有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我们会等他的,只要春江还是他的家,我们就在这家里等他。我们等得起。”
智得昌绝对听出了相平的弦外之音,他没有计较,反而站起来客气地说:“相局头一次来,就在这便饭如何?来日方长,我们还要交往。”
相平未置可否,他向智得昌伸出手来说:“再见!”
67
相平请示省厅,立即签发了对纪彬的通缉令。
纪彬、男,现年四十岁。身高1、85米。体态中等,长发、长目,耸鼻、阔口。现已查明,该嫌疑人曾买凶杀人。依据刑法,其犯罪事实已构成杀人罪。希望各地在排查外来人口,清理暂住人口中注意发现线索,并请将情况及时通报春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
通缉令发向了全国,当然也发向了通河。
在明月山庄的赵立有,在北京告状的刘宝一起被传唤。在第一轮的审讯中,他们供认了销售毒品的犯罪事实,相平签发了刑事拘留证。
正在这时,春江确出了一个轰动全市的大事。鸿业集团董事长,新世纪休闲娱乐中心老总智得昌在一场车祸中意外死亡。
一系列不顺心的事情,使智得昌决定到新立去找老神仙算上一卦。他开出他的宝马750,没带任何人,自己驾驶开出了春江。
暮霭四合,夜幕在悄悄撒落,远处的农舍、袅袅不息的炊烟都越来越带有神秘的色彩。他想着老神仙,想着这个复姓诸葛的老神仙。第一次他是跟纪彬和他相识,那时,他圆圆的眼镜,花白的胡须就给智得昌留下了一个强烈的印象。智得昌有时怀疑,难道他是诸葛亮的后裔?
春江至新立是一条一级公路,道路笔直宽阔,两侧是高耸的白杨。智得昌打开车内的空调,一股凉爽的冷风在驾驭舱内回荡。真好!这辆价值一百余万的宝马简直就是智得昌的骄傲。不仅是它高傲、大气、漂亮的造型,豪华、精致的内饰,人性化的座椅。就是空调也是那么合情合理,冷风决不会扑面而来,而是轻轻的弥漫在车厢里。更重要的是它强大的动力,在零点几秒内就可将时速冲到百公里以上。
可现在智得昌有时怀疑,这辆车会归谁所有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态,智得昌也感到莫名。难道是因为纪彬的在逃,难道是因为吕凡的双规。智得昌说不清楚,但总是心头空落落的。以前,还是他童年的时候,就有人给他算过一命。那人说:“这孩子一生财运亨通,有花不完的金钱。可这孩子山根塌陷,寿命有限,42岁时会有一场大难。”
为了解他这场大难,母亲用了10元钱,让那江湖术士为他作法破了一破。那时的10元钱可不是现在的10元钱,那个神仙也着实看着这10元钱的面上折腾了一番。
可今年,智得昌总会想起那件事。他觉得那个江湖术士是个骗子,起码是功力不够,他没给他破好呵!难道是命里注定、八字难求?小小10元钱,岂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智得昌也觉得近乎儿戏。
可每个人的朦胧中,都还是有一种不清楚的希望。希望主宰万物的无所不能的神,给他以平安,以幸福。智得昌现在唯一的要求是平安,这时、他忽然觉得,平安是人生最高的追求。它远远超过了金钱、爱情、事业,它是这一切人生最美好的东西的基础。
行驶中,能见度越来越差,智得昌打开了大灯。雪亮的灯光中,新立出现在他的眼前。下了主道向右一拐,老神仙的大门楼出现在他的眼前。
平常老神仙家中顾客盈门,今天时间还不到。可智得昌的宝马门前一停,老神仙家中今晚的客人就他一个了。因为,没人敢来打扰,没人敢来打扰坐宝马的客人。也许,这是那一级的领导呢?
迎门就是一个巨大的神龛,供的是道教三清,看来老神仙是李尔的后人。三清圣像前,香火不断。仙气缭绕,让人立时从心中升起一种神圣、肃穆的感觉。智得昌上前先在圣像前的一个瓷做的大缸里扔了一张百元大钞,然后,他虔诚地跪在圣像前磕了三个响头。
坐在一侧的老神仙,微眯双眼,可他早用眼角的余光将智得昌打量了个一清二楚。他的姑娘诸葛玉晴,已在外面看清了来的是一辆宝马。只从闵老大出事,她就再也没回春江,先在她父亲这打个下手混几天日子再说。